李君搭眼望去,见十五六个圆领衫袍的学子,正围在二楼香阁前的翘头案上绞尽脑汁。
“诸位稍后,小弟去把那芍药姐姐请下来,陪几位哥哥吃杯水酒。”说时,李君信步跃上二楼,郝刚在后面拉都拉不住。
老工吏见状,侧身问王审邽道:“这位李兄弟智谋有余,不知才学如何呢?”
王审邽苦笑道:“只知道滑头的很!”
众工吏茫然地看向已经上了二楼的李君,要看他如何解那题诗,却见李君上前对众学子施礼道:“敢问可有仁兄解了芍药姑娘的题诗?”
话言未了,李君眼神一跳,巧了不是?陈家阿郎也在此处。
李君大闹玉轩坊一事,众学子也有所耳闻。此刻见李君不过是个刚过了冠礼之年的孩子,就有点怀疑,是不是有人指点他去玉轩坊故意挑事。虽说这陈可礼平日有些猖狂,但毕竟大家同为光州学子,自是要先抱团取暖才是。
陈可礼看见李君就来气,自己好心帮人捉贼,反倒恶心了自家。最让人难以启齿的是,众学子已经将此事当做笑话,传遍了光州大小街巷。
不过,这次他打算忍下心头恨意,听取父亲的谋略:对付李君这种无耻滑头,就得下软刀子。
“李兄,适才一场误会,莫要放在心上呐。”陈可礼笑呵呵地对李君躬身施礼道。
众学子闻言,也都明白其中意思,忙扔下笔墨,腾开桌案,要看这陈家阿郎如何复仇。
看着复仇心切的陈可礼,李君自然得给人家一个机会,免得人家说他肚里能撑几条破船,却容不下一条癞蛤蟆。
“陈兄言重了,此等小事对小弟来说,只不过是家常便饭罢了。”李君回敬道。
陈可礼咬牙将怒气化作笑容,说道:“我等众人在此破解芍药姑娘的题诗,已经一个时辰多了。闻听李兄是长安贵族,想必六艺精通,诗词歌赋自是不在话下,不如李兄题诗一首,好让我等也瞻仰瞻仰芍药姑娘的神秘容颜可好?”
李君低头看那案上,寥寥草草写了许多诗文,确是费了不少功夫,随即问众人道:“可有仁兄的题诗被芍药姑娘点拨?”
众人面面相觑,羞涩不已。
“笔墨伺候!”
陈可礼闻言,哼笑一声,亲自上前为李君研磨铺纸,阴声道:“李兄,请!”
挥毫洒墨,笔走龙蛇间,李君已然题诗完毕,却见白纸黑字写道:“孤星伴月挂长空,看罢芍药思芍药。问君何时归故里?唯把明月藏心头。”
众人捧着诗文一时抓耳挠腮,觉得诗中那句‘看罢芍药思芍药’还算可行,至于其他,就有些牛头不对马嘴了,怕是解不了芍药姑娘的题诗吧?
看着疑惑的众人,李君信然道:“行不行,不妨递给芍药姑娘便知!”
众人沉默不言,有个娃娃脸的学子好心提醒道:“李兄有所不知,解错一次就会被请出去,若是想要留下继续解诗,就要付鸿雁楼二十两银子呢!”
李君对那娃娃脸的学子还礼谢道:“在下银子没有,就是脸皮厚的很!”
楼上楼下闻言,哄堂大笑。楼下看座上有个富贵装扮的青年起身案前,朗声道:“何家妹婿只管递诗,错了本军使帮你付银子!”
李君抬眼望去,见那人正是在何家规劝厢军时,何云义身旁那个胖乎乎的军使。当时还在想,穿的如此锦绣,又有个富甲天下的肚皮,是如何上阵杀敌的?后来一想才明白,怕是那厢军指挥使,是花银子买来作威作福的。
李君探出身子向他施礼道:“就不劳烦哥哥浪费钱财了,一会过来与芍药姑娘吃酒便是!”
“好!”那富态男子一旁还有好几个眼熟的厢军齐声赞道。
见李君如此自信,陈可礼急不可耐,将李君的题诗递给了鸿雁楼侍女,让她赶紧递进去。他还就不信了,自己花了上百两银子,都没打动芍药姑娘,就凭李君这首牛头不对马嘴的破诗,能解开芍药姑娘的刁难?
那侍女刚一开门,众人齐齐探头望进香阁,却见门口立了一道‘鸿雁长空渡孤山’的碧玉屏风,挡住了房中大半场景。
众人无奈,只得焦心等在门外。许久不见侍女出来,众学子以为李君那首破诗解了芍药姑娘的题诗,正暗自羞愧,却听香阁内一阵娇声啼哭传入耳中。
一个高壮的学子闻听火冒三丈,提起李君挥拳要打,被郝刚喝道:“我看谁敢伤我家姑爷!”
那学子怒道:“你家姑爷把芍药姑娘都惹哭了,难道不该打吗?”
李君被他提住反笑道:“冲冠一怒为红颜,没想到,光州学子都是痴情男儿啊,哈哈哈!”
众学子闻言,忙上来拉开二人,赔礼道:“失礼、失礼。”
话言未了,那侍女开门说道:“芍药姑娘说了,这首牛头不对马嘴的诗,只解了她所设题诗的一半,请这位公子继续解下半文!”
众人闻言,满腹狐疑,他们还从未听说过,解诗有上下之分。但如今芍药姑娘说是解了一半,李君自然有办法解开下半文。一时间,近百双饿狼的眼睛,齐齐看向这个毛头小子。
李君抱拳在怀,对场上众人笑呵呵道:“承让,承让!”
王审邽等一众工吏,起身为李君加油鼓气道:“李兄,彩!”
李君收下众人喝彩,提起衣袖挥毫写道:“北望中原群狼啸,诸侯堪比村妇闹。他朝铁马定乾坤,饿狼遁地如狗叫。”
见一众学子脸色煞白,李君只得亲自递上诗文。
侍女刚把诗文递进去一会,香阁内便传出一阵欢快悦耳的笑声,侍女随即出门回道:“芍药姑娘换一套衣物,便出来与这位公子相聚!”
“彩!”楼上楼下众饿狼齐齐喝彩。
正在众人等候美娇娘换衣服,心痒难耐时,却听鸿雁楼大厅响起“咚!”地一声,木棒已然将厅口的一块石板锤了个四分五裂。
“李君!出来……!”一声破音吼叫,犹如猛虎啸山林。
众人失神,齐齐看向厅口,却听李君萌萌哒的声音回道:“云初娘子快来一起看漂亮姐姐!”
一言过罢,刚才那个说要给李君付银子的富态军使,犹如奔马过河一般穿梭在人海之中,而后身旁的几个厢军也消失不见了踪影。
月上柳梢头,风吹屁屁凉。屁股开花的李君趴在板足案上,看着鼻青脸肿的郝刚问道:“早上不是还说要跟姑爷吃香喝辣的么,怎么还没过一天就把姑爷出卖了?”
郝刚低头羞涩道:“跟着姑爷以后可以吃香喝辣,跟着女主人现在可以有顿饱饭吃。为了以后能跟着姑爷吃香喝辣,小的觉得还是先保住小命要紧。”
“郝刚,把你家姑爷抱进来!”何云初双眉倒竖,一副虎妻大发雷霆的架势。
郝刚闻言,拍了拍跪了许久已经酸麻的大腿,将李君抱起来,步履蹒跚地走向婚房。
一旁的何云义拱手笑道:“彩!”
放下李君,郝刚低头准备离去,却听何云初怒道:“以后要是带你家姑爷去那种地方,可别怪我不看在阿哥的面上,打断你的狗腿!”
郝刚退出房内,何云初换了一副温良贤淑的面孔,关切李君道:“郎君可知何药能快速治疗伤口?”
李君正要思量时,却见何云初摊开掌心,露出一把淮盐。还没等他出手,何云初的掌心已经齐齐贴在他那皮开肉绽的小屁屁上……
“娘子冤枉为夫了……”李君咬着被子,口中吐出丝丝凉气。
何云初轻哼一声,又摊开另外一只掌心,咬牙切齿道:“我阿爹以前为军医时说过,男人有些病,就要一次治愈,否则随时可能复发!”
李君终于明白,当日王绪为秦宗权选妃,搜刮城中妙女时,为何没人敢与何家结亲了。
“娘子且听为夫解释,若是你家郎君今天所做之事有半点私心,你再将那把淮盐,咳咳……”李君说时,额头已然冒起豆大的汗珠。
“又要油嘴滑舌,且吃我一掌再说!”
“啪”地一声过后,何云初已经被李君反手扣在榻上,掌上的淮盐也撒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