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杭柔拿着刀琢磨着怎么将温婉那张美丽的脸划花;温婉琢磨着怎么杀了杭柔全身而退。
谁都没注意到站在一旁汗如雨下瑟瑟发抖的阿羡,眼前的相貌忽的和某张模糊面孔相叠,记忆如潮水般纷至沓来,愈渐清晰。
“娘……”家中只有娘,美丽端庄。可是娘为什么狠狠将他擦在脚下打翻他的饭碗,为什么日日夜夜拿针戳他,拔他的脚指甲?她说,我不是你娘,我巴不得你死。
那遥远朦胧又仿佛近在耳边的声音,将他强硬拉进噩梦里,拉回那个阴冷潮湿的角落。眼前的一幕幕,肮脏可怖。
“小畜生,来,喝我的尿,大爷赏你。哈哈哈,真乖!”那是一张老态龙钟的脸。
“小畜生,这桶泔水就是你这个月的饭食!你可得省着点吃!快吃啊!对,我让你吃……这下你能吃个够了!”那是一个恶毒刻薄的肥胖身影。
“小畜生,让我摸摸你的小鸟!啧啧啧,真嫩!……反了你了,敢咬我,狗娘养的,看我不抽死你!”腥臭的味道几乎将他熏晕。
“都怪你这下贱的东西!都怪你污了夫人的眼,我才会挨这顿打!我捅死你个有娘生没爹教的杂碎!我捅死你!”锋利精美的匕首一下捅进肚皮,血流了一地。那伺候他的小厮终于慌了,白着脸跌跌撞撞跑出屋去。
“少......少爷,别怪我,都是夫人逼我们干的。你不死,我们就得死啊!少爷,你快跑吧,夫人不会放过你的。”少女细碎的声音里都是恐慌,徒留他如破布娃娃一般无知无觉,生不如死。
一张张或怒或喜,或悲或怨的脸图画一般快速在他脑海迅速而嚣张地闪过,最后定格在那个将指甲狠狠掐进他肉里的狰狞面孔,清晰无比:“疼,好疼,脑袋好疼!出去,都赶出去……”
阿羡再承受不住,猛的死死抱住头重重跌落在地上满地打滚,瑟瑟发抖的声音里满是深不见底的恐惧,十根苍白插进发窝里的手指骨骼分明得过分。
温婉再顾不得苍白如纸近乎疯癫的杭柔,惊恐爬过去抱住她的大儿悔青了肠:“阿羡,阿羡,你怎么了?你怎么了!你别吓娘!阿羡,阿羡!别怕,别怕儿子,娘在!娘在!你看看娘!”
阿羡却全身痉挛抱着脑袋慌乱着四处乱撞,想把脑子里那些撕扯他魂魄的东西赶走:“啊……不要……不要打我,别打了!娘,救救我!娘,我怕!夫.....夫人,我再也不敢了……我是畜生,我是贱种。不,我不是……”
那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绝望,那是一种令人窒息的悲伤。尽管温婉死死抱着他,他却如崩溃惊恐的兽发疯一般挣脱束缚,跌跌撞撞头破血流跑向院外。那模模糊糊疯疯癫癫的话语,分明宣示着阿羡那些刻意遗忘的记忆找上门了!
温婉害怕了,抖着手急急催着宋允之寻过去。阿羡那里也确实等不得,宋允之只得拧眉瞧了瞧一旁不怀好意的杭柔无奈消失。徒留温婉心如擂鼓,目眦欲裂,一见杭柔阿羡就惊恐害怕成这样,他到底经历了什么?到底是怎样肮脏不堪的记忆?
杭柔却笑了,笑得欢快无比,舒畅万分:“看来真是他没错,那双湛蓝的眸子还是如他娘一般令人作呕!还有那张日渐长开的脸,呵!”
血缘,真是个奇怪的东西。
她蹲下身,无视温婉眼里滔天的怒火,一把扯住温婉的头发狠狠往后一拽:“好了,碍事的走了。现在,我带你去看看我为你们准备的好东西!可比在这里磨嘴皮子有意思多了!”
两滴黑血,自她嘴边滴下,她无所谓一拭,踉跄着拽住温婉往前拖。
温婉吃痛,手不由自主摸向脚腕,但她瞧了瞧尚未黑透的天色到底忍住了。梁上突然无声落下两个瞳孔灰白的暗卫轻飘飘落在温婉身旁,一左一右架着她七拐八绕进了一间阴森恐怖的密室。
里头不见天日,只许几盏微弱烛火,照亮前路。阵阵怪异声响突突闯进她耳朵里,轻易折磨着人的神经。饶是见过几次生死的温婉也在缕缕冷风里汗毛倒竖,鸡皮疙瘩一个接一个冒了头。
“吱……砰!”挡在她面前的冰冷铁门很快被打开又很快合上,她暗自数了数迈开的步子,共一百九十九步。
四周人影窸窸窣窣了片刻,火光四起,两具白花花的躯体突兀出现在她眼前,伤痕遍布。温婉只看了两眼,便扭头吐的昏天黑地,那难闻的味道却依旧无孔不入钻进她鼻下。
杭柔却笑着走过去,像急于跟家长求表扬的孩子:“刺激吧!我给你介绍介绍,你定然不认识。这个是当朝太子,这个是他的贴身太监,这两个畜生设计污了我的身子,毁了我的一切。喔,保护他的那些高手很不好对付,将那些效忠我的暗卫全都杀光了!好悬才让我喂了狗!”
可惜,那个苦肉计给她下药的狗东西没抓住,否则......
只一眼,温婉就似被冷冰冰的毒蛇缠住脖颈呼吸困难,只是还未容得她思考,一旁暗卫便强硬扭过她的头逼迫她直视那两具身子。
那所谓的太子此时嘴里牙齿全被捏碎,两个眼睛成了血窟窿,鲜血正顺着他嘴角缓缓汇集在脚下,变成一滩又黑又浓的血水。那些纵横交错新旧交替的鞭伤也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一条条白蛆正在里头欢快耸动。
可那太子和他身侧的太监却似无所觉,只自顾动作着,哪怕奄奄一息,哪怕动作麻木机械。
温婉忍不住又扶着柱子没命吐起来,古代真可怕,她要回农村!
杭柔见她如此胆小,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其实,你也不算惹了我,怪只怪你家不该收养那个贱种。所以,我便留你到最后,让你多活些日子,如何?”
说着话她又拿出几根针狠狠扎在那太子脖间,才道:“这孩子说起来还是我的亲外甥,没想到半分没有我们杭家的头脑,我只说长夜漫漫让他来将军府再赴巫山他便来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温婉正如伏击的豹静待出手的时机,她不想听她讲故事,也不想和这个变态共处一室,只沉声打断她:“别说这些没用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杭柔却风情无限瞪她一眼:“你真是个急性子!你于我有大用,我怎舍得现在杀你?别着急,我会尽快让你们一家在地下团聚的!”
说完,她又阴森森围着太子欢快笑道:“你瞧,我只不过给他们各自喂了些巴豆和好药,再让人封了他们的六识,他们便勤勤恳恳日夜耕耘到现在!堂堂太子竟和他的贴身太监一边耸动一边排外,眼珠和舌头又全叫狗吃了,哭不得叫不得,你说痛不痛快?天在助我,天在助我啊......你也得死,你们全家都得死,给我陪葬!”
温婉这才看出来,这女人前言不搭后语,已是神志不清,苟延残喘之态。
“你杀了太子,帝后不会放过你的!将军府、皇后乃至整个杭家都会因为你的快意恩仇毁于一旦。为了弄死一个小小的林家,你也算下了血本。”她看着这个一身黑衣,分外妖艳妩媚的女人,不难猜出她的打算。
杭柔在她耳边吐气如兰:“不不不,不是我杀了太子,是你杀了太子!而且你不但杀了太子,还杀了我!”
温婉一愣,总算明白她的打算。她要的不只是林家所有人的命,还有将军府的平安。如果是温婉为保名节失手杀了太子,将军府最多被迁怒,不会一朝覆没!
这个女子到死还是恋着王恂的,不过心爱生恨,才一念成魔,满腹怨怼。可惜,爱错了人,一切便都是泡影。
“夫人,人已经抓住了!”密室外,重金雇来的杀手恭敬来报。
杭柔只得意犹未尽踱步出去:“看着他们!这女人你们想怎么玩便怎么玩!”
既然她活不下去了,他们自然不能继续逍遥快活!只等那人回来再亲手杀了他与那贱人的孽种,不知会不会悔恨终生呢?
痛苦了这许久,她终于能将所有的仇怨了结,好好睡上一觉了。
另一间狭仄阴冷的密室里,是两根铁链锁着抱头呜咽恐惧瑟缩的“阿羡”。此时,他已蓬头垢面看不出形容。不远处还有两具漆黑泛着绿光的人骨,头颅已分了家。
“小东西,你倒是让姨母好找啊!你可知我为你折了多少人,沾了多少血?”杭柔随意抱起一具白骨,坐在阿羡身边视若珍宝般抚摸着,漆黑的眼里没有一丝光亮。
“这才是你母亲,你幼时日日喊我娘,可我不是你娘,是你姨母。现在姨母要在这里等你爹爹回来,让他亲手宰了你!所以便让你做个明白鬼,知晓自己投错了胎,也算是全我们一场亲戚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