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逆听得心中一阵森寒，轩辕壹的一字一句，都像是冰冷的刺针一样，一根根刺穿骨髓，让他从头到脚，由灵魂到肌肤，都在颤抖。

“不……不对吧师父，如果说未来已定，那么我们只要做出改变，一样可以改变未来，做出改变的主动权在于我们自己，这并不算是未来已定吧？”苏逆咽了一口口水，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你还是没有明白我的意思，就像我刚刚说的，因果是有规律的，一个人的选择也同样有迹可循，只要依照规律，就可以判断出，你可能会在什么时间点，做出什么样的选择。”轩辕壹摆摆手说到，“所以说，实际上你的选择也被包含在因果的范围内，一样是已定的。”

苏逆思索片刻，继续问到：“那如果我能预见未来呢？就像师父你们一样，提前预知了可能发生的情况，然后选择没有的分支，强行逆着因果来做事，这样是不是就应该产生新的因果，我们就可以算是掌握了未来，不是吗？”

轩辕壹眼中一亮，他没想到苏逆能想到这个程度，于是欣慰地笑了笑，继续解释道：“这就牵涉到混元大罗金仙的奥秘了。我这样和你说吧，随着境界的提升，一般到达神王境后，就能察觉到因果线的存在，就可以循着线回溯时光查看过去的场景，或是跟着线推进，试着探索一定程度的未来。”

“但是你也能看到，因果线的繁复程度远超想象，想以人力推导出所有可能的变化分支，难度实在太高。”

“更何况，我们本身就身处因果线内，我们的一切所作所为，都会对线的分支产生影响，线的走向分支无时无刻不在变化，想要掌控实在过于困难。”

“所以想要在线的束缚下，掌握和操控因果线，是不可能做到的，因为这不符合天地规则，与天地相悖，也与修行相悖，别忘了我们的目的就是修成与天地相和的完美存在，我们的能力是在天地规则允许下，对灵力的合理应用。而超脱因果则不属于天地规则，所以是与修行相悖的。”

“但限于因果，最多就只能到达神王境，这就是人的极限，想要成就混元大罗金仙，就必须要超脱因果。”说到这里，轩辕壹的语气骤然凌厉了数分，“这就是混元大罗金仙之所以强大的原因，成为混元大罗金仙后，我们便跳出了因果束缚，我们是属于更高层次的存在，可以不受其限制，如果我们想，更是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倒逆因果。”

“这就是混元大罗金仙那近乎不可思议的各种力量的来源，普通修仙者是运用灵力，先有运用灵力的因，才有施展招式的果，因果限制下，招式的威力便取决于灵力的运用程度。”

“而混元大罗金仙则不同。”

轩辕壹说着，随手打了个响指，他的指尖便汇聚起了一团极度耀眼绚烂的光团，那指甲盖大小的光团像是被束缚着的爆炸的火焰，似乎随时要迸发一样。苏逆单是看一眼，就心惊肉跳，他毫不怀疑这一个光团里蕴含的威力，他甚至觉得这个光团若是爆发，整个桃源都会直接毁灭。

“你看，这就是混元大罗金仙的力量，我们是先定下自己想要的果，而后产生新的因果线，让这个果成为合理的存在。”

“而之所以能做到这一点，则是源于因果线的自修复性。如果产生了不存在的因果轨迹，产生了预料之外的状况，因果线就会迅速自查修复。”

轩辕壹说着，手指向了一旁莹莹闪亮的光线，苏逆随之看去，便很容易地发现，虚空之中似乎生出了一个新的细小光点，它独立于光线织成的网路之外，但只是在黑暗中独立了片刻，一旁的光线便迅速衍生出一道道光丝，连在了那光点之上。光丝包裹住了那光点，而后继续延伸，最终又链接到了主体光线之上，看上去就好像是在一根光带上，粘上了一段细小的线，细小线段逐渐向着光线靠拢，最终融入到了光带之中。

“你看，就像这个样子。”轩辕壹继续解释道，“为了消除这种额外状况的影响，因果线会迅速自查修复，用其他的因果变化来弥补这一段额外的因果状况，将这突然而来的变化，导向原本的发展方向。”

“打个比方，就好像我们库存有一百天的口粮，每天消耗掉一个人的口粮，有一天突然有人很饿，吃掉了两人份的粮食，那么我们就需要从库存里拿出一些粮食来填补这一天伙食的空缺，然后将之后几天的伙食做一些微调，每人少吃一点点，过几天后，粮食消耗的状况便又回归到了正常水平，我们最后还是相当于花了一百天消灭了这些口粮。”

“也就是说，由于因果线存在自查修复的特性，我们便很难改变因果，即使能，也会因为它的自我修复，而导致结局发展和我们预想的有差距，我们自己也会对此无法掌控。”

“总而言之，因果是不能靠我们自己掌控的，我们的所作所为只能在因果的范畴之内，一切都在被导向预定的发展轨迹，无法改变。”

说完这一切，轩辕壹熄灭了手上的光团，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这就是绝望的现实，所谓的禁锢和枷锁并不是来自于天神，而是来自于这个世界，是这个世界限死了他们的未来，让所有人的一生，都在沿着因果线前行。

就好像书里的剧情一样，就好像所有人都是提线木偶一样，被限制着，被操控着，被管辖着，朝着定好的方向前行。

这是何等让人失落、让人绝望的真相？就连心理素质无比强大的苏逆，一时间都难以接受这一切，他只能惊骇地微张着嘴，瞳孔止不住地颤抖着，失魂落魄，难以回神。

“可……如果能打破它的限制呢？”苏逆咬咬牙，还是不死心地提出了最后的问题，“如果说对因果的破坏程度已经超过了他的自修复能力呢？比如……毁灭世界？做出这种远超因果修复能力，或是需要很长时间很大代价修复的事情，不就可以打破因果桎梏了吗？”

轩辕壹又一次笑了起来，但这一次的笑容，却不像先前一样，这一次，他的笑容更多的，是一种凄凉、一种绝望的感觉，这还是苏逆第一次看到轩辕壹露出这样的表情。

“这样的话，为了维护因果的正常运行，做出这种事的人，就会被抹杀。由维序者，由祂来抹杀。”轩辕壹凄凉地笑着说到。

“维序者？祂？祂是谁？”苏逆不解地问到，听到这个称呼的瞬间，他竟然感到一股源自自己灵魂深处的寒意。

“祂……是开始，也是终结，祂是唯一，也是无限。”轩辕壹深吸一口气，缓缓说到，“祂……就是一切的源头和终点。”

随着轩辕壹的话语吐出，四周无穷无尽的光线都渐渐汇聚向一处，最终汇聚成了一条光路，通向无穷远处。

在视野尽头的黑暗之中，一只血红的巨眸，像是大地的裂口，像是迸裂的熔岩，照透黑暗，缓缓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