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景色，苏逆再熟悉不过了。

那是他深埋于心的，最深沉最恐惧的噩梦，那说不清道不明，但只要看一眼就会感到源自灵魂本能的恐惧，让人无法遗忘的梦魇。

好在这一次，苏逆再看到这一只巨大的赤红眼眸时，那其间传来的毁灭意味略淡了些，让他虽然还是恐惧得浑身颤抖，但却还能保持理智。

“这就是……祂吗？”苏逆开口问道，却在开口的瞬间，便发现自己从唇瓣到咽喉深处，都干枯得犹如树皮，导致他的声音像是铁锈摩擦一般难听。

“准确来说，你所看到的是祂的一部分具象体现。”轩辕壹一挥手，将四周的景象全部散去，无边无际的黑暗尽数退散，弥漫空间的，犹如蛛网的光线丝缕也消失不见，当然，那赤红眼眸也同样消失了。苏逆这才反应过来，刚刚他所看到的，全部是轩辕壹幻化出来的场景，难怪那赤红巨眸的威压没有第一次他看到时那么恐怖。

苏逆这才松了一口气，周身灵力运转一圈，清干净了肌肤上的汗水，恢复了身体机能，待重新感到神清气爽后，他才继续向轩辕壹问起了问题。

“师父。也就是说，我们实际上抗衡的，是世界的维序者，是和因果抗争，是吗？”

轩辕壹点点头：“你的理解基本正确，具体是怎样一回事，等你晋升到神王境，你就有自己的体悟了。”

苏逆却是在此刻回想起了自己的父亲苏帝曾经说过的一段话。

当年，在他成人礼的那个夜晚，苏帝和他有过一次促膝长谈。苏帝当时曾说，待苏逆到达他的层次，就会明白，追求自由是源自生命本能的渴望，是不可抗拒的。

那时候苏逆对此并没有太深刻的理解。在桃源待了这么多年，他以为自己有些理解所谓的自由生活是什么样子，基本明白反抗天神的理由了。但直到此刻，他才终于明白，原来那些话还有更深一层的意思，很可能就是突破神王境后，受到因果限制，无法再进步的那种束缚感，让那么多神王都想突破束缚，追求自由。

“虽然现在我们还不能找到彻底摆脱因果的办法，不过我也做了足够的事情，想来能为我们争取到足够的时间。”轩辕壹继续着自己的讲解，“然后，回到之前的话题。”

“我刚刚说过，混元大罗金仙是跳出了因果线的存在，但是如果我们想对现实造成影响，就必须重新投身于因果，我们要改变因果，就要先置身于因果，而一旦我们自己落入因果，就会看不清因果，因为我们会对因果造成变化，我们不能处在跳出因果的角度推算，也就无法看到更远的更多的可能性。”

苏逆听着，微微点头，略一思索，便猛地抬起头来，一副茅塞顿开的神色，眼中闪着亮光，看向了轩辕壹。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师父你所说的先动手就等于失败，原来是这个意思。”

“因为混元大罗金仙都是跳出了因果线的存在，所以无法通过因果来观测推断对方的行动，而一旦先出手，就落入了因果，成为了可以被观测，可以被推断的存在。”

“而另一方则还处于跳出因果的层面，就可以通过因果线来观测、寻找那个落入因果的大罗金仙，这样一来，一方仍旧处于未知，一方却完全暴露在敌人的观测之下，甚至还能被推断出接下来的行动状况，这样的情报差，根本就是不可挽回的悬殊差距。”

轩辕壹也是眼中一亮，欣慰地一点头，肯定了苏逆的想法：“正是如此，所以我们才必须制定这样的战术，只要玄圣帝先出手，先落入因果，我们就可以利用这巨大的优势，迅速限制住他和天神的行动，为我们赢得充分的时间撤离。”

“当然，即使是混元大罗金仙，观测因果的范围也是有限的。我们不可能真的随时随地全知全能，我们必须要在确定的范围观测到对方的降临才有用。就比如现在玄圣帝在北海突然动手，毁掉了一座冰山，我根本就不知道，因为我没有观测这段时间这个位置的因果线，所以必须要在战场上引诱他出手，让我能看到他降临在因果线内的位置才行。”

这样一来，所有的战术都解释清楚了。苏逆之前疑惑的绝大多数问题，在明白了因果线的存在后，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现在，只剩下最初的，他最关心的那个问题了，虽然他的心里已经有了些许猜测。

“那么，师父，您收我为徒，是否也是因为……看到了我的未来呢？”苏逆问出了最想知道的问题，“是我的未来很特别，对我们的反抗有很大的作用吗？”

从一开始，苏逆想问的问题就是这个，他想知道，自己到底哪里特别，到底哪里能让轩辕壹这么看重，这么相信自己。

哪怕是一个借口也好，让他能重新相信自己，他现在需要这样的理由，来让自己能够继续走下去。

轩辕壹笑了，他再一次笑了起来，这次的笑容，多了些释然和轻松。

“并不是这样。”

一句话，便推翻了苏逆的猜测。

“正相反，我什么都没看到。”

“我曾经试着看过不少的未来，我曾经看到过一道冲天而起的紫焰天幕，从北方寒山燃起，一直烧到南海尽头。结合'一'曾经说过的话，所以我试着招揽紫血一族，我以为那是桃源的转机。”

这个苏逆也知道，轩辕壹曾经让他见过的，那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老者，也说过类似的预言，所以才促成了轩辕壹招揽紫血一族的事情。

“但你却不一样。”

轩辕壹看向了苏逆，郑重地说到：“我们没能在你身上看到任何未来。你的未来就好像一片混沌迷雾，无法预测无法推导，你是一个只有过去，没有未来的命运不定者，你的因果线的意外，你是这个世界的意外。”

“所以你不受因果的限制，你没有因果规定的未来，你是有着真正的未来的人！”

“这就是你的特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