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家户户敞开屋门，隐约有人影闪动，却没有人从屋中走出，而是透过破裂的洞孔，投来惊疑的目光。

“耳听为虚，见亦非实。”天渊见过世间百态，他所看到的，与无霜大不相同。

听非所知，见非所想，人将所见定为凝固的世界，循规蹈矩的生活，虚与实本就难以捉摸，也无人能真正分清。

万物就身于混沌中，如沧海一粟。

“唯有荒凉一片，将之称为城池，未免名不副实，无论占地面积，还是建筑工艺，都落后其他城池上百年。”无霜环视一周，土地光秃秃，唯有苍木林立，木屋破旧。

天渊亢心憍气，在洞察万物上，无人能出其右，无霜看不明白，逐月城的非凡之处，会是什么。

途径几座城池，都为繁荣之地，景色奇幻，光怪陆离，有掩藏于山巅的城市，需要突破云雾，才能抵达城池内，若非有天渊在身旁，无霜一人会迷失方向，徘徊原地。

“地面空空如也，没有明显的遮蔽物，建筑破落，旅人凋零，难道……城市隐匿在暗处？”无霜轻踩一下地面，听听是否留有空间。

将城池埋入地底，不无可能，毕竟奇异景象屡见不鲜，而且，天双城内不乏地下空间，多用于贮藏物品，当然也有地下街市，其中琼楼玉宇，日夜人潮不息，灯火璀璨。

“相差无几。”天渊不多解释，仅仅是有问有答。

逐月城，确实隐藏于暗中，物产丰富，繁荣昌盛，在北境颇有声名，引来各方客商，源源不绝，具体城池在哪，还需时间来揭晓。

“再等一等。”天渊目光闪烁。

明眸中波光流转，仿佛蕴藏了无数星辰，包罗世间万象，星芒璀璨，稍微扫过一眼，就让人顿时忘记了呼吸，坠入一片无尽星空。

不毛之地，在他的眼中，浮现出另一番光景，灯火通明，车水马龙，宛如千万缕彩色蚕丝，交织出一副完美画卷。

流光溢彩，精妙绝伦。

“来这里做什么？”无霜下意识问道，既然到达地点，剩下只有目标。

近日以来，阁主搜寻着某人的行踪，将其整理给了天渊，想必就在逐月城中，无霜心底掠过各种种猜测，何种能人会藏在荒山，穷山恶水，纵然土生土长，都不太愿意久留。

强者追寻力量与功名，能达到目标的，唯有大型城池，甘心沉寂的万中无一，倘若平平无奇，天渊断然不会在意，更不说亲自前来。

“找一位妙手仁心的神医，此人颇有手段，奈何隐居山林，不问世事。”天渊神色一凝，流露出冰凉气息。

虽不寒冷，却比起平时冷上数倍，情绪变化不太明显，只是隐约能感觉，气息略有些紊乱。

“神经兮兮的医生……”无霜嘀咕了几句，面色苍白，气血退去。

医生给人的印象，一直都不太美好，此行目的，并非无霜所想，仅仅来逐月城游历，而是，寻找一位隐世神医，不是自投罗网吗。

“我自己回天双城了……”无霜目光闪烁，不敢直视天渊。

不知有何异常，隔三差五，就有人给他探查状况，在无霜看来，自己一切正常，只是旁人太过敏感。

殊不知，离开天双城后，无霜的眼眸愈加暗淡，在外人看来，似是失明，没有一点焦距，可他并无一丝不适，所见如常。

“听话。”天渊的语气带有强制，显然，选择权不由无霜决定。

空气中凉意更甚，明明烈日炎炎，却给人冰天雪地的错觉，仿佛坠入阴寒的空间，阳光洒落在皮肤上，感受不到一点温度。

“我不需要治疗……”无霜扭过脸颊，星眸了无生机，早已失去原有的色彩。

天渊剑眉微颤，原则不会轻易改变，在灼热的烈日下，两人陷入僵局。

空气温度骤然降低，寒流涌动，无霜鼻尖一凉，他惊讶的发现，炎热的夏天，竟然飘起了雪花，以肉眼可见的姿态，漫天飞舞。

冰天雪地，风霜万里。

“滋”

赤花生在小道旁，凝结出一层薄薄的寒霜，碧叶模糊，闪耀着淡绿光泽，被固定在冰雪中，任凭微风撩动，不再摇晃一下，宛如一株瑰丽的玉石花雕，生机勃勃，却纹丝不动。

“灵力化形……”望着漫天飘雪，无霜想起书中的一句描述，达到一定境界，才能施展的领域。

无霜化为白光，这一瞬间，时光被放慢了千万倍，周围的一切寂然无声，全然静止，落叶从树尖坠下，淡黄的叶脉清晰可见，整片叶子仿佛镶嵌在半空，不可摇动。

这一刻，天渊的身躯停止行动，手悬停在半空，一丝一缕的呼吸声都没有，时间定格，漫天飞雪不再飘扬，一米阳光，一粒尘埃，尽数凝滞于虚空之中。

“流月步法玄妙，施展时，可化为柔和的星芒，一跃而出，刹那间时光停止一般，造成某种错觉，眨眼移出千百步外，只不过……”无霜担忧道，天渊深谙此道，可能没多大效果，毕竟，步法就是他所教授。

蛰伏多年，就是为了等待机会，趁人不注意溜出天双城，奈何城池防守严密，单是一个平凡的铸剑师，断武，就让人无法招架。

唯有天渊一人在身旁，是绝佳的机会。

静止的时光会持续数秒，期间，无霜的动作迅如流光，一晃即逝，闪过天渊的身边，一丝微风都不曾掠起。

“学得有模有样。”

“为何仍能说话……”无霜转过脸颊，见到一道冰冷的目光，蕴含了天外星空，正在盯着自己，仿佛一位白衣神祇，仙风玉骨。

他君临城下，俯视万物。

“嗒”

虚空破裂，仿佛打破了一面镜子，时间骤然恢复正常，碧叶飘摇，轻坠在地面上，天渊的星眸中泛出淡淡的月光，其中，隐约有几缕金色灵纹，流转不停。

“不好……”无霜暗叫不妙，凝滞的空间竟被直接破除。

天渊出手太快，还未逃到安全区域，就被一只有力的手抓住，拽了回去，在无霜看来，再不济也不至于如此狼狈。

“可以啊……能离我半米远。”天渊有一丝惊讶。

天渊文质彬彬，气韵儒雅，却能单手提起无霜，轻而易举，他将少年放在眼前，轻轻一晃，就像是在逗弄一只白色小猫。

“放开我！”无霜开始挣扎。

控制人的力量无形无质，力度轻柔，无霜的身躯浮浮沉沉，无法脱离分毫，如此一来，必定哪里都去不了。

“天双城的方向……在那边，你南辕北辙，是想去哪？”天渊朝身后望去一眼，示意来时的方位。

从出发到现在，已经过去十数天，两地之间，相距千百万里，天双城的所在极其隐秘，无霜孤身一人，恐怕连城门都找不到。

“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再说了，距离天选阁的考试，一月有余，在正式开始前，我一会赶回去……”无霜低垂着脑袋。

经千羽介绍，天选阁是潇潇家建立的学府，远近闻名，在天人境内首屈一指，有多个世家送弟子前来修灵，今年，距离最终测验有一月时间，从北回去后，无霜将去那里修习。

“果然早有预谋……”天渊星眸一凝，仿佛确定了什么。

无霜微微一怔，在两人未出城前，就有人说过对他不利的话，从而，影响了整个计划。

“谁说的！”无霜扭过脸颊，逃离的几率近乎为零。

目不可及的地方，竟有人搬动是非，这让他气不打一处来，而且，心里已经有了怀疑对象。

天姿不仅是姐姐，还是防止无霜出城的人，曾有一次，他偶然爬上外围的城墙，被一支羽箭射落，自那以后，对天姿存有心理阴影。

“你的母亲。”天渊淡然道，眼底有一抹难掩的笑意，暮雨很少约束无霜，当然，仅限于天双城内。

藏书阁的书，保存了各种世界，天马行空，神秘莫测，令人心神向往，也造就观书者的一颗好奇心。

“千羽说过，白幽就在西边妖境，若能驱动传送灵阵，一个月时间，来回也算充裕。”无霜喃喃自语，本想反驳，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无霜歪过脑袋，望向天人境方向，远在天涯，也无法逃离天罗地网。

“外界远比想象的复杂，莫说你，即使名震一方的强者，都无法保证安全，弱肉强食，天命由己，若是……你再成长一些，倒不是不能考虑。”天渊叹了一声，将无霜放回地面上。

天渊淡然自若，看似清冷，可是与暮雨对比，算是平易近人了，虽然固执己见，仍有交谈的余地，倘若同行之人是暮雨，无霜断然不会生出逃离的念头。

不会有异议，以及半分违逆。

“北境虽说是神的领地，可是，除了圣海城之外，其他地方妖魔横行，流月步法灵敏，对付低阶妖兽还可一试，若遇上强者，连施展的机会都没有……”天渊提醒道，庄严肃穆。

万物共生，人，仙，神和睦相处，若是碰上了嗜杀的妖与魔，生命渺小，一如地上的尘埃，人间蒸发，无处去寻。

纵然是一方强者，也不敢放松警惕，毕竟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妖占地最为辽阔，数量是各境的十分之七，它们融于自然，善恶难辩，危险在于修为，不成气候自然不足为虑，可凡事都有例外，毕竟是天生的猎食者。”天渊晓之以理。

仙、魔、神人数稀少，纵然三族相加，不过天下的十分之一，可是，都有屹立于顶端的存在，当然，他们并非天生的强者，只是先天灵力强盛，资源丰富，体质超常。

“明白了……”无霜逐渐妥协，不再反抗。

好奇心给予满足感，同时也可能害死人，或许通过了天选阁的考试，能以另一种姿态，身份，自由出入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