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间村庄，石斛生长石缝中，在暖阳下灿灿生辉，透出朦胧美感。

“呼”妖狐轻吹一口气，火势更旺。

篱笆院内乱七八糟，一堆篝火啪啪作响，吊着一个焦黑的罐子，火苗翻涌，蔓延而上，丝丝热气不断升腾。

妖狐侧过身，抓起一把朱红色的药草，将其扔进罐子里，清水沸腾，来回翻涌，她将盖子小心合上，面色如灰，全然没有血色。

“咝”

妖狐咬牙，轻轻撩起衣袖，一道可怖的伤口蔓延而上，直到光洁的肩头，皮肤崩裂，被某种炙炎烤熟，一片焦黑，血液早已凝固。

“这个仇，我终会去报的……”

……

长街萧索，两人步行千米，纷纷停下。

眼前意外的立着一栋酒楼，分为上下两层，大都由红木层层相扣，在金灿灿的阳光下，漾出妖异色彩，微微泛着紫蓝色的光晕。

“半月楼。”无霜抬首，望向酒楼上方。

木匾做工精致，呈现暗红色泽，打磨得通体光滑，有如深色玉石雕琢，上面刻画下半月楼三个字，横竖有致，闪闪发光。

牌匾与酒楼大相径庭，搭配别扭，一眼看上去，硕大的木匾精致气派，与乡间酒楼难沾上一点边，招牌像是奢华的殿宇所有，宛如镶嵌在石头上的宝石，华芒璀璨。

旅人经过，不禁为之一顾。

“论招牌的重要性……果然引人注目。”无霜暗叹一声，内外装饰古朴，有乡下客栈的气息，

酒楼内古色古香，在光线的反射下，桌面油滑光亮，有数条裂开的缝隙，如蛛网蔓延，桌椅摆放整齐，皆为木质。

节节相扣，平稳结实。

“想吃点什么？”

踏过门槛，无霜就听见女声传来，音色细腻，温柔动听。

声音的源头，静立着一位清秀女子，她身着一袭华美白裳，气韵淡雅，青丝绾在脑后，两鬓发丝垂落，如柔美的柳枝。

女子柳腰弯曲，目光柔和，她望着一个灵动的小姑娘，询问午餐想吃什么，玉手洁白，不时摆弄小姑娘的头发，将浅色发丝梳理整齐。

“这个……”小姑娘眨巴着大眼睛，犹豫不决。

几缕细丝被风吹散，装扮文雅，与华衣女子有诸多相似之处，装扮更加简单，清新素雅。

她怪异的看了无霜一眼，缓缓抬头，目光所向，是庞大的红木柱子，上面贴着一张菜单，菜肴繁多，密密麻麻。

明码标价，样样俱全。

“朱羽鸟，三阶，一枚金币。”不看还好，一看就让无霜生疑。

三阶妖兽朱羽鸟，成熟期能长五米高，生性孤僻，凶猛异常，若要生擒，需两个四阶左右的修灵者，毕竟妖兽远比人凶猛。

地处偏远，恐怕两阶的修灵者都少见，怎会出售高阶的妖兽菜肴。

菜单密如雨下，虫蚁攀爬，有数百道不同的菜肴，少有人能静下心来，无霜就是其中一个，扫过末尾几行，不由得移开目光。

最贵的菜肴，居然是六阶妖兽，价值一枚灵晶，相当于百枚金币，寻常人家一辈子都赚不到的数字。

“这……”小姑娘犹豫不决，陷入了内心的挣扎中。

小手粉嫩，被她轻含在嘴里，唇角有一道口水隐约可见，黏糊糊的，乌黑的瞳孔中冒着灵光，站在台前踌躇不定。

“哎，还是我帮你决定了……”女子忍不住笑道，清脆如银铃。

“不要……”小姑娘声音糯糯甜甜。

略有些尖锐，甚至破了音，对于女子打断她的思路，感到非常生气，同时鼓着腮帮子，表达出自己的不满。

“好好……”女子附和道，望着气呼呼的小脸，她微微笑着，不再催促。

不知为何，总有目光投来，无霜能感觉到，来自四面八方，其中一道目光最为深刻，来自那个天真的小姑娘，她一时难以决择，不在注视着菜单，反而回过头来，咧嘴一笑。

“她好像朝我笑了，不会是想吃我吧……”无霜尴尬道，搬开红色木椅，俯身坐下。

“嗒”

天渊一松手，长剑坠落，剑鞘与桌面相撞，发出一阵清响，嗡鸣朝四面荡漾，毫无威慑力，可四周的目光纷纷躲闪，不再觊觎，如此近距离，无霜得以好好观察，名为琉光的仙剑。

做工精细，剑柄光滑，如琉璃美玉雕刻，剑鞘通体晶莹，泛着微弱的白芒，青色纹路爬上剑鞘，如活动的水流，虽黯淡无光，却散发出令人胆寒的凉意，

剑鞘划痕密集，有些年岁。

平时难见一眼，只有天渊外出时，才会携在身旁。

“果然不一般。”无霜低语道，趴在光滑的红木桌上。

看两人穿着打扮，不是此地的人，布料华美柔亮，不算上乘，做工却精致无比，交织的丝线极其细腻，肉眼难以分辨。

古有人言，世外出仙，在穷山僻壤，出现一位眉目清秀，身着华美的女子，不让人觉得是世外天人，反而，怪异氛围弥漫开来。

“哪里不一般。”天渊漫不经心，右手轻抬，提起倒放的茶杯，不为所动。

酒楼内有十二张木桌，加上无霜等人，几乎坐满，然而，无一人注视华衣女子，目光遮遮掩掩，皆向无霜等人投来，不知在心底盘算什么。

“虽然有路就有人，穷山恶水也不乏生灵，不管出于何种目的……除了我以外，没人觉得她们奇怪，可见不是初次现身。”无霜推测道。

天渊心不在焉，并未回答，无霜无奈地望向菜单，不禁恍惚，一连串点了几盘菜肴。

此前一直生活在城内，食物皆是免费，有人提前准备，来到外界后，无霜不禁担忧。

……

“客人久等了。”小二一身褐色布衣，着装朴素，干净整洁。

小二朝两人的位置走来，下身用一块米色长布包裹，完全遮盖住了双腿，布块拖落在地板上，看起来碍手碍脚。

步子摇摆不定，忽高忽低，让人好生奇怪。

小二双手光洁，略显纤弱，端着一张木质托盘，他来到无霜身旁时，目光涣散，瞳孔骤然变成竖瞳，轻手轻脚将菜一一摆放。

四素三荤，香味诱人。

素菜是生食的水果蔬菜，冰冰凉凉，没有丝毫热气，荤菜是某种不知名的兽肉，剁得细碎，与青椒同炒，呈上来时，像是炒熟的乌鸡肉块，皮黑肉白，泛出一层油光。

饭菜香味四溢，在酒楼弥漫开来。

“我觉得……他的行为举止有些奇怪。”无霜星眸流转，目光向前方移去。

正午时分，外面春光明媚，一片金黄色的阳光洒落，直射进门口，酒楼生意愈发红火，小二应接不暇，游走在各桌间，

“哪里奇怪……”天渊音色冷冰。

他对世事少有兴致，却是言无不尽，善于引人解题，而非自己道出答案，然而，目前只养成了无霜爱问的习惯。

“走路的样子奇怪，天气灼热，还围着一块厚重长布，在接近我们的时候，发呆那一会儿，他的体温骤然降低十几度，和常人大有不同。”无霜望向前方，不敢太过招摇，唯恐对方发现。

特征怪异，不像人族所有，可是小二模样憨厚，倒不给人厌恶之感。

“时间流逝，无论你是否想知晓，世事都会有个答案，你想知道的，只需再等几分钟。”天渊像是预料到了一切，

他始终都没道出谜底，预言还从未失误，无霜倒是深信不疑，可是时光漫漫，尤其是，等待中的时间。

“再提一个问题，妖狐说的琉璃光，那是什么？”无霜的星眸中，隐约有团白芒闪耀，目光游移在长剑上。

前思后索，也看不出蛛丝马迹。

对无霜来说，打造琉光所用的灵玉不算高阶，可是，释放出的力量，远不是一般灵刃所能展现的，定然蕴藏奥秘。

“一位故人的佩剑，逝去之时，灵刃骤然失去了光芒，剑鞘黯淡，可能与主人一同远离了这凡尘俗世。”天渊星眸闪烁，有一抹笑意掠过，带着难懂的苦涩。

睹物思人，出自重要的故人之手。

“女的？”无霜星眸微动。

剑身纤细，以溢彩流光为刃，轻轻一挥，与清风共舞，化冰龙破天，力量之强横，远胜无霜见过的所有灵刃。

取人性命不沾一点红，像是一位世外仙子所持有，天渊气息凛冽，势不可挡，琉光略显纤弱，不是他的风格。

“陈年旧事罢了，小小年纪不学好，对男女倒有了好奇心……”天渊微微一怔，少有的一丝情绪，恼羞成怒。

天渊凝望着琉光，曾将其送还给仙家，可是，对方并未接受，自从剑主消亡后，不知它的归宿在何处，只能暂且带在身旁。

“还不是因为母亲大人，若是……她知道琉光剑主是一位女子，貌若天仙，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倾国倾城，不知作何感想。”无霜冷哼一声，是天渊没放他离开的报应。

无霜星眸微转，有意无意，观察着天渊的情绪变化，在天双城内，唯一能让城主畏惧的人，也只有暮雨。

“若你真敢这么告诉她，第一个遭殃的人，就是你……”天渊目光凌冽，赤裸裸的威胁。

天渊举起瓷杯，前一刻倒入的是温水，此刻，开始寒气升腾，如浓雾蔓延出来，寒烟滚滚。

“虎毒还不食子呢……”无霜胆怯道。

天渊升起一股冷意，看来这回是真生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