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玄素隔在外围，看着师父拖着病体仍在奋战，心中暗暗着急。

就在河东军渐渐不支的时候，北方官道烟尘大起，一队骑兵奔驰而来。

石雄看到中军收兵的旗号，只能率领手下退出战斗。

他回到帅旗下问道：“是什么情况？”

留守指挥的大将说道：“是沙陀骑兵，为首的是朱邪赤心，我军根本抵挡不住，在不断后退。”

石雄带领众将催马疾驰来到阵前，远远就看到了沙陀首领朱邪赤心，于是高叫道：“朱邪兄弟，别来无恙？”

朱邪赤心是个红脸大汉，眼睛很小，鹰钩鼻，留着满脸络腮胡子，梳着匈奴人特有的小辫子，他身披重甲，胯下一匹红马也披着马甲。

这匹马高达九尺（两米七），据说跟当年刘从谏想献给武宗皇帝的宝马是同母所生，所以才能承受这么重的盔甲。

朱邪赤心见了石雄也哈哈大笑说道：“石节度好久不见。”

二人当年在西北抵御回纥，石雄任天德防御副使，兼任朔州刺史，是朱邪赤心的顶头上司，二人曾一起营救被回纥劫持的太和公主，斩首过万，灭了回纥汗国，这可是灭国的大功，石雄也从此成为武宗的爱将。

石雄见沙陀兵还在冲击自己的前阵，脸色一变，说道：“若是认我这个老兄，就请作壁上观，等我灭了王宰小儿，再请你喝酒。”

朱邪赤心高声叫道：“我部自从吐蕃逃回后被朝廷收留，近五十年一直蒙受皇恩，十七年前柳公（柳公绰，是大书法家柳公权的哥哥，时任河东节度使）请旨将粟特人的安庆、萨葛部并入我族，让沙陀恢复了往日的繁盛，这些恩情都记在我们心中，虽然我赤心跟石老哥是好朋友，但绝不会因此忘恩负义，帮助你造反。”

他用手一挥，沙陀骑兵都引弓待发！

这些沙陀人是匈奴人旁支，悍不畏死，不仅射术卓异，而且善于冲阵近战，加上十几年前粟特部落加入，带给他们精良的盔甲武器，可以说是兵强马壮，此后屡次击败吐蕃、回纥等外族部落，可以算得上是当今天下第一骑军！

河阳军虽然也很勇猛，但还是很难抵挡，刚才短短接战片刻已经死伤不少，石雄只有这些老底子，如果拼光了，就算杀死王宰，也只是白白惹怒了朝廷，没有了兵他还不是任人揉捏？

他思前想后，终于还是一摆手，下令退军。

王宰率领众人与朱邪赤心会合，他们迅速启程返回河东境内。

走出几十里，才在一家驿站附近扎营，王宰和朱邪赤心都宿在军营。

谢忘机等人也住进驿馆，她虽然不像刘元靖那样是三品高官，但也是王屋山掌教，在这一带非常有名，花些银子住宿不成问题。

谢忘机一路拼杀，本应十分劳顿，现在却精神很好，她把左元泽等人叫到面前，问道：“左师侄从京城来，对宫中可有了解？”

左元泽答道：“略知一二。”

“皇帝可有个七岁的男孩，生辰大约在七八月间？”

左元泽略一回想，感觉没有什么印象，于是问几个师弟，还是应夷节突然想起来，说道：“益王正好七岁，我去年七月刚到长安，进宫面圣的时候碰巧是他的生辰，圣人当时很高兴，还派人祈福。”

左元泽经过提醒也想了起来，说道：“不错，是有这么个孩子，是先帝的次子，封为益王，名叫李岘（xian）。长的样子嘛，跟郭家二郎很像，两人是从表兄弟，而且同岁。”

一旁沈观外也解释道：“郭家二郎就是我们在古庙从轩辕集手上救出的那个孩子，雷球打中后身上都是花纹，如今被刘元靖师叔带回衡山医治。”

谢忘机回头看了一眼云玄素，见她明白自己的意思，就说道：“那我就放心了，把离儿抱来，我要收她为徒。”

“何必这么急？”沈观外刚一开口，就见云玄素向自己打眼色，急忙闭嘴。

他跟着云师姐走到外面，就见她偷偷擦眼泪，于是问道：“师姐这是怎么了？”

“师傅身染重病，刚才又跟焦贼婆打了很久，现在这是回光返照，怕是不行了！”

一会驿馆内已经准备好，刘燕娘和沈昭带着离儿过来，谢忘机盘膝坐在榻上，众人依次落座。

左元泽和三位师弟坐在一旁，突然听到身后女童大哭，急忙转头去看。

“离儿得知那个金项圈不见了，就哭着要。”沈昭解释道。

“小孩子忘性大，明日哪里还记得？她被闪电劈过，你夫妻俩要好好注意，如果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就立刻告知我们。”刘处静小声嘱咐道。

沈昭连连应是，其实他和燕娘没有正式成亲，几位道长也都知道，但对外却说是夫妻，时间久了刘处静他们自己也都忘了，其实被人误会也没什么，将来等安定下来补办一下就好了。

谢忘机收徒不是正式入道，只是个简单的拜师仪式。

离儿换上一身干净的白色衣袍，头发挽起在头顶盘了一个小髻，用一根小木簪别住，活脱脱成了一个小小道人。

她按照弟子的指示，跪在蒲团上行礼。

但一个两三岁的娃娃想完成这种动作十分困难，旁边有一个弟子不断的帮她纠正。

这弟子是谢玄英的徒弟，这次杀出重围，侍女根本无法随行，都在走前被遣散了，只有谢忘机的另外几个弟子和几个三代弟子身有武功，一直跟了过来。

离儿两只大眼睛忽闪忽闪，嘴巴一扁一扁，想哭又不敢哭出来。

等她叩完九个头，谢忘机面露慈祥，说道：“离儿，你便是为师的关门弟子，这两位是你的大师姐谢玄英、二师姐云玄素，等到将来十五岁及笈那年，她二人会助你入道。现在为师给你起名，从此以后你法名叫……”

她清了清喉咙郑重地说道：

“玄机，字幼微。”

听到这个名字，云玄素心中一惊，师傅居然从自己名字里取了一个字，赐给这个关门弟子，可见心中重视程度。

小玄机根本不懂这个名字的含义，旁边的弟子教她学着说：“谢谢师父赐名！”

她口齿不清的学了两遍才算勉强通过，又被叫着磕了个头，然后领到谢忘机身边。

老人伸出如鸡爪一样苍老的手，把玄机的小手拿过来，轻轻抚摸，目光温和地看着她的小脸，像是看一件稀世珍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