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依我不依，凭什么给我找了一个这么小的师姑？”谢灵儿不顾几个师姐的阻拦跑了进来。

“不要捣乱！”谢玄英也看出母亲快不行了，她眼含泪水，见女儿不听话，忍不住打了一下。

谢灵儿哇的一声哭出来，转头冲了出去。

“灵儿！”

谢忘机喊了一声，她突然感到喉头一甜，一口血喷到床前地上，身子慢慢软倒。

“娘亲！”“师傅！”谢玄英和云玄素一齐惊呼，冲上去分左右扶住她。

小玄机心中害怕，哇哇大哭起来，那名弟子将她领到一旁。

谢忘机目光示意云玄素过来。

云玄素俯下身来，就听师傅耳语道：“吩咐你的事切记切记……”

看着师父叮嘱的眼神，云玄素扑在她怀里，放声大哭。

谢忘机用颤抖的手抚摸着弟子的头发，等到她哭声稍歇，说道：“扶为师坐好！”

于是众人扶着她端坐起来，只听她吟道：

“累世严家学，自幼慕冲举。学剑终南上，艺成东海边。……”

谢忘机想起自己的道侣李敬宗，继续吟道：“一世求大道，两情难相悦。幸而得知己，阴阳合太极。……”

她又看着身旁的女儿和徒弟：“人生如朝露，倦鸟入山林，花谢又花开，桃李香满枝。”

最后看着小玄机：“世间苦一时，蓬莱乐千载，若成他日果，勿忘今世情……”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归于沉寂，手一松，泯然而逝。

谢玄英、云玄素等人见师父死去，大放悲声。

左元泽放开灵识，只见谢忘机身上站起一道虚影，相貌要年轻十岁，仍就是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样。

这个虚幻的人影，身上披着的鹤氅伸展开来，如同仙鹤的翅膀。

她向自己这些人打了个稽首，脚下生出彩色的云霞，托着向空中慢慢升起。

左元泽、刘处静等人一起躬身施礼，说道：“恭贺谢仙师成就大道，举霞飞升！”

沈昭眼中只看到一个寻常老人死去，根本没有发现有任何异状，反倒是那个能呼风唤雨的谢灵儿让他崇拜不已。

左元泽见那人影穿过屋顶，消失不见，便直起身走到谢玄英等人身边说道：“谢仙师飞升，两位师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谢玄英起身还礼，说道：“多谢左师兄和天台诸位道友，家慈仙去，要置办后事，恐怕怠慢了各位，玄英在此先行告罪。”

谢灵儿这时冲到驿馆外面，王宰正好带着几名护卫过来，他得到探马回报，说西北面的另一条岔路确实有伏兵，而且数量不少，现在已经陆陆续续返回河阳。

如果夜里打着火把过去，对方埋伏在黑暗中，他们必定损失惨重，王宰想起来就后怕，于是决定来驿馆感谢灵儿。

双方碰到一起，谢灵儿听对方来说明缘由，眼珠一转，说道：“王伯伯答应过，如果这次得脱大难，就将我奉为上宾？”

王宰连连点头，这个小仙姑确实神验，由不得他不服。

谢灵儿见了，便说道：“祖母偏心，收了一个两岁的女童做我的师姑，王伯伯帮忙劝一下。”

王宰点头同意，于是带着谢灵儿回去，却惊闻噩耗！

“奶奶！”谢灵儿想不到自己出去一会，祖母就没了，顿时放声大哭，谢玄英和云玄素本来已经好了一点，在她感染之下又哭了起来。

“一定是这个小女童克死了奶奶！”谢灵儿突然冲到小玄机面前，指着她叫道。

“不得胡言，你祖母是因为身染重病久战脱力，才会如此的。”谢玄英皱着眉头训斥道。

“不可能，奶奶不会死的！奶奶活过来！”谢灵儿见母亲向着外人，感觉受了委屈，伏在谢忘机的尸体上哭得声嘶力竭！

众人纷纷相劝，却不能解开谢灵儿对小玄机的误解。

次日，在王宰的安排下，众人来到附近的道观暂住。

观内布置灵堂，将谢忘机的尸身放入棺椁。

众道士轮番诵经，他们要在这里坚持七日，每日诵经七七四十九遍，由于谢忘机是飞升，所以不念超度亡魂的《太上渡厄经》，而是念《元始天尊说得道升天经》。

沈昭每日听这些经文，慢慢都能跟着背了：

“尔时，元始天尊在大罗天上，玉京山中，为诸天仙众说此升天得道真经，告诸仙曰：吾今为汝略启身心，明宣道要，十方得道神仙皆从此经修行，而通微奥。……偈曰：杳杳冥冥清净道，昏昏默默太虚踪。体性湛然无所住，色心都寂一真宗。”

七日之后，左元泽等人告辞离开，南下返回天台。

谢灵儿对沈观外说道：“别忘了你答应的事，以后接到传信可不能不来！”

沈观外摇头苦笑，说道：“好，好，我的小祖宗，若是接到信，就是有再多困难，我也会赶来相助。不过相隔几千里，如果是太小的事……”

“你放心，自然是大事才会叫你！”

送走了左元泽几人，云玄素也要上路，王宰送她上了马车，说道：“听说新圣人已经让石雄转任凤翔节度使，这几日就会起行，我也写信给白相公和几位宰相，将这老贼图谋不轨谋害同僚的事据实上奏，请朝中务必将他调回长安。”

云玄素说道：“王二哥尽管放心，师仇不共戴天，夫君传信来说已经调回朝廷，此番进京必定会让他出面，拜托白相公夺去石贼兵权，早晚要他偿还性命，还有那焦忘情也不能放过！”

王宰点头：“有小年贤弟出手，自然是稳妥的，毕竟白相公也要给魏公面子。”

王式的父亲王起的封号是魏郡公，时人称为王魏公。

另一边，谢玄英将刘燕娘、沈昭、小玄机三人送到观外，上了后面的马车。

她倍感歉意，对刘燕娘说道：“灵儿这孩子被我惯坏了，这几日口出不逊，不要往心里去。你们一家三口跟随云师妹去长安华阳观，那里有我们两个往日相得的姐妹，自会照应周全。”

刘燕娘说道：“多谢谢炼师，我与沈郎本来就是要到长安投亲，那里有他的舅父舅母。”

谢玄英说道：“你们好好教玄机读书习字，云师妹回到夫家出入就不如现在方便，再过两三年，我会去长安一行，代母亲传授小师妹道法。”

一直送到十几里外，云玄素和沈昭一家才跟谢玄英分别，坐马车一路向西，绕过河阳往长安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