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以铭顺着彭盖狱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挨着墙坐着的是一具女尸,胸口被血染红了一大片,裤子上也满满浸着血,不过那应该是其他受害者的血。
他盯着这具女尸看了一会儿,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类似的场景。
大概也是在冬天,天空还飘着雪,雪地里坐着一个女人,却只穿了一件无袖的红色连衣裙。大红色的连衣裙在白色的积雪的衬托下显得格外耀眼,而她漏在外面的任何一寸肌肤,都惨白得像是没有一丝血色。
这个女人他认识,他喊了她几声却没有得到回应,他想上前去看看,但最终内心的恐惧阻止了他。
她应该是死了。那时候他是这么想的。
魏以铭常常后悔自己没有走上前去看一眼,以至于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好奇这个红衣女人到底是谁。
“小魏,你发什么呆。”彭盖狱在一旁喊了他一声,魏以铭才猛然回过神来。
眼前的女尸双眼紧闭,但却看不出丝毫安详之态,脸上写满了恐惧和不可思议,看来死前遭受过不小的刺激。
魏以铭小心翼翼拉开女尸的衣领,被血浸过的布料硬邦邦的像硬纸板一样。衣服通过血液黏在肌肤上,不那么容易分离开。
剥去覆盖住上半身的衣服,肉眼可见的有两处伤。胸口被利刃刺了一刀,刀口虽然只有一厘米宽,但伤口极深,看样子一刀刺中了心脏。
另一处在脖子上,伤口长而细,从耳后一直到下巴下面。
以魏以铭现在的菜鸟水平,他根本不能分辨出哪一处是致命伤。
第一次近距离这样观察一具尸体,虽然已经平复了自己的心态,可没有人指导他还是有些不知所措。
回头看看彭盖狱,他正专心致志研究着手里的十字架型挂坠,便不敢打扰他。
魏以铭像模像样的又扫视了一遍这具尸体,忽然视线停留在她背在身后的左臂。
“彭老师,这具尸体也不完整……”魏以铭抬起尸体的胳膊又仔细看了看,“少了一只手,左手!”
彭盖狱听了皱起了眉头,他往尸体左手的方向看了看,才发现刚刚这只左胳膊被人刻意撇到身后,又用了一只黑色皮包遮住,以至于一眼看下去根本没能发现缺失了这么一大块。
“小裴,”彭盖狱对着正在给残肢标记的裴娅琪说,“手上的活先丢一丢,你在现场好好找一找,看看这具尸体的左手在不在。”
裴娅琪满不在乎地笑着说:“满地都是残肢,为什么要专门找什么左手?等会儿拼尸体的时候不就一目了然了。”
“你没看出这左手缺失的不太一样吗?”彭盖狱看着裴娅琪问道。
听彭盖狱这样说,裴娅琪似乎察觉到一丝诡异,放下手里的活走了过来,蹲在魏以铭身边抬起女尸缺了手的胳膊。
“断口非常整齐,像是死后被割下来的,作案人应该花了挺长时间。”
“这怎么能看出来?”
“骨头这边……”裴娅琪指了指被凝固的血覆盖住的切面,“能看见类似打磨的痕迹,你看这些粉末。”她用手捻起一点点暗红色的粉末放在魏以铭手中。
“这是什么?某种中药吗?”
裴娅琪白了他一眼说:“是被磨成粉的骨骼成分。”
魏以铭瞥了瞥嘴:“什么人这么有耐心,在这里打磨尸体?其他的残肢也一样吗?”
“跟这个不同,其他残肢的断口非常不规律,应该是被人快速砍断或者折断的,而且受害人当时都还活着,甚至可能都是清醒着的,所以现场才有这么多血……手法相当残忍。”
“到底是有多大的仇,连那么点大的小女孩也不放过。”魏以铭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生活的时代里竟然有佐川一政那样残忍的杀人犯。
“那个小女孩的尸体我还没有检查,看起来像是完整的,但也说不准。”
“什么意思?我看过了,四肢都是完整的,没有缺失。”
“衣服遮住的地方呢?”裴娅琪站起来往小女孩那边走去,“这样的变态做出的事像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想得到。”
魏以铭觉得自己似乎被鄙视了,回了一句:“那为什么你能想到?”
不等裴娅琪说话,彭盖狱在一旁喊道:“你们觉得这起案子有几个凶手?”
魏以铭不假思索地说:“两个吧,割手的一个,剩下的应该都是另一个人做的。”
“哦,你的意思是杀人的都是同一个人,只是有另一个人闯进来把女尸的左手割去了。”彭盖狱不知道是在重复还是在质疑,魏以铭总是没法从他说话的语气里听出他所想要表达的感情。
“我……我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小裴,你呢?你怎么看。”彭盖狱又转向裴娅琪问道。
“我也觉得有两个凶手,但是不算割手的那个。”
“为什么这么觉得?”
“一下子死这么多人,我觉得一个人应该办不到。毕竟杀人还是一件相当毫体力的活。”
“两个人,一同闯进这家棋牌室,杀了所有人。”彭盖狱又总结了一下裴娅琪的看法。
彭盖狱若有所思地走到窗户边,只见站在这间二楼的棋牌室里往外看,视线并不是很宽广,对面是一间公共厕所,两旁原本什么也没有,但现在被流浪汉的杂物占领了。公厕后面是一条散发着臭味的小河,河水浑浊,像掺了墨汁的绿茶。
彭盖狱又探出身子往左边看了看,勉强能看见不远处的一个竖着的招牌,写着“网吧”两个字,再往右边看,一楼是一个理发店,门口的三色灯这会儿还亮着。
“小魏,你去这附近寻找一下目击者。”彭盖狱对着窗户外面画了一个半圆,“如果我没猜错,凶手行凶之后曾经在这附近藏匿一段时间,应该有人看见过。”
“老师怎么知道的?”
“这么大的案子,他在行凶的过程中一定有人看见,并且这附近都是熟人,所以难免被人认出。因此他需要找人做不在场证明。”
魏以铭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一脸诚恳地等着彭盖狱进一步指导。但彭盖狱不再多说一句,而是看着污水河另一边的一栋红砖房子出神。
魏以铭不知所措,鼓起勇气问道:“老师,我……我该去哪里寻找目击者?”
彭盖狱瞥了一眼他,但什么话也没说,继续看着前方。
魏以铭又说:“那……那十字架挂坠还查不查?”
“都是你的事。”彭盖狱这次连看也没看他一眼,冷冷地说。
魏以铭张了张嘴,还想厚着脸皮再问些什么,只听裴娅琪说:“彭老师,我检查过了,小女孩的尸体也是不完整的。”
她边说边用白色的塑料布盖在小女孩的身体上,然后蹲在她的身边长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