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等了半刻钟,还不见那人回来。
卜正待发问,这时走廊那边传来敲门的声音,秦枫走过去开了门,那个中年人站在了门口,手里拿着从来没动过的一包早点。
“原来是从后门或者侧门进来的。”卜暗想。
落座之后,高足打量着笼罩在斗篷之中的卜,犹豫着说点什么开场白。
“这位是从西边过来的特使大人。”秦枫发话了:“他来打听一下吴楼的事情,然后想办法把他搞下去。”
高足脸上露出一丝喜色,但一闪即逝。
接着,高足忧郁的说到:“就算撤换掉吴楼,也不一定轮到我。”
秦枫淡淡的说到:“你是对我们没信心呢?还是对特使大人没信心?”
高足立马站起身来,连连说到,“不敢不敢。”
卜摆摆手,示意高足坐下,然后开口说到:“我听说吴楼最近捅了一个天大的篓子,这正是搞掉他的天赐良机。”
卜说这话的用的是纯正无比的大梁话,不仅秦枫颇为吃惊,高足也完全分辨不出卜的原本口音。
看来秦人秘兵署特使的水平颇高,高足似乎吃了一颗定心丸,平静下来,从敖堡联络处的蹲守开始,把这两日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讲了起来。
耐心听完高足的讲解,卜开始提问。
“吴楼为何对那两个敖堡来的山里人志在必得?是秘卫的将军下的死命令吗?”
高足缓缓的摇着头,说:“不是,我们只是奉命蹲守监视,至于是否捉拿是要视情况而定的。”
“当然,那两名山里人竟然是硬茬子,这个情况令我们始料未及,吴楼后面的一系列昏招也因此而起。”
“人们都说,其实你是吴楼的军师,他过去立下的功劳其实都是你代劳的?”
“算是吧。”高足带着苦涩的口气说到。
“那这两日的每一个行动方案也是你筹划的?”
“哈哈哈!”高足突然站起身来,苍凉的说道:“如果我说,最近一段时间以来,吴楼突然觉得我过去固然给过一些好的建议,但关键还是在于他自己的采纳和决断,你们信不信?”
“所以呢?”卜不为所动的说到。
“所以,吴楼飘飘然之下,再也听不下我的建议,开始变得独断起来。”
“是吗?那你本来打算怎么做?中途劝阻过吴楼吗?”
高足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到:“我急着来见你们,其实有一个原因,即使这件祸事是吴楼闯下的,但最后很可能扣到我头上!”
看来这个高足是一个在魏国不得志的人,如同曾经的商鞅张仪范睢等人一样。
卜笑了笑,摆出一副理解的样子,问到:“你觉得吴楼背后是谁?右相吗?”
高足先是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说:“其实我觉得左相肯定在我们这里安插了眼线,毕竟敖堡是他的私产!”
“吴楼不是听命于秘卫的将军吗?”
“表面上是这样的。”
“事实上呢?”
高足突然激动起来,问到:“你知道吴楼住哪里吗?”
秦枫不满的看了高足一眼,似乎在说,吴楼住哪里,我们自然一清二楚,为何问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高足尴尬的笑了笑,自问自答道:“就在这附近不远的地方,城西的富豪区,而我呢,还住在夷山下的底层官吏住宅区。”
“吴楼的俸禄根本不可能买得起富豪区的宅院。”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性,他在某位大人物的津贴名单上面。”
高足解释道,津贴名单,以津贴之名,行贿赂之实,此举乃何人之发明,又是兴起于何时,皆不可考证。
然而魏人却对这种事情乐此不疲,信陵君当年一边养士,一边维系着一个长长的津贴名单,魏国上下乃至赵国上下不知道多少重要人物都出现在这份名单上。
信陵君借此巨大的人脉网和情报网络,不仅洞悉魏王和赵王的一举一动,更是因此立下了不世之功。
如今的左相和右相沿袭着这个传统,意图把魏国上下的精英人士和重要角色都尽揽入彀中。
秘卫署作为大梁最有权势的部门,其属下的每个人自然都是双方拉拢的对象。
说到这里,高足尴尬的笑了笑,说到:“我曾经交待过,左相和右相都曾经找过我,但我担心被将军发现后责罚,有可能得不偿失,于是谢绝了。”
秦枫点点头,表示确有此事。
“你的意思是,吴楼接受了左相或者右相派发的津贴?所以他昨天的所作所为有这个因素在里面?”卜问到。
“我不确定。我刚才说了,吴楼最近已经听不进我的建议了。而且,他如果是在替左相做事,为何却杀掉了左相昔日的管家?”
“也许仅仅是不想对方追查到他头上,杀掉魏牙只是灭口而已。也或者另有内情。”卜说。
“嗯。”高足点头表示赞同。
“既然吴楼收受左相或者右相的贿赂,为何不干脆借此举报他呢?这不是一个扳倒他的好办法吗?”卜问到。
“没这么容易!”高足苦笑道:“吴楼是将军的亲信,哪怕此次吴楼捅了这么大的篓子,都还没有被拿下问罪。再说了,我担心...”
“将军本人也在左相或者右相的津贴名单上?”卜微笑着说到。
“正是!”高足再次苦笑道。
一阵沉默。
“你听说过学宫的刺客事件吗?”卜问。
“听过,但那是另外一组人负责的。而且学宫并不让秘卫署的人插手,另外一组也根本没有什么收获。”高足答到。
......
楼下传来一阵阵喧嚣声,三人起身来到窗边,只见一队身着制服的人急匆匆的赶来,一边疾走,一边驱散道路上阻挡的人群。
“嗯?”秦枫皱着眉头。
“没事,是秘卫署的人,我下去看看。”高足说到。
高足下楼去了。
“不会是这家伙出卖我们,带人过来了吧?”卜开玩笑的说到。
“那也得他敢才行!”秦枫自信的答到。
一刻钟之后,高足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
“不好了!”
“吴楼死了!”高足说。
卜和秦枫露出震惊的神情。
“怎么死的?在哪里死的?”卜问。
“昨夜死在他自己家里,死因目前还不知道,有人揣测他是畏罪自杀!”高足尽量平稳的说到。
“那不正好,你出头的时机到了。”秦枫淡淡的说到。
“这...”
“万一,我是说万一,他是被自称来自敖堡的几名贼人,潜入府邸后刺杀的?”高足忧心忡忡的说到。
卜没有接话,视线飘到了别处,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