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特目送维斯从书籍中的空隙慢慢走出房间，看着他道别然后把门关上。

稍微等待了一会儿，海特起身，面向凌乱的房间。

一种奇妙的波动从巫师的喉头散开，空气中浮现了几道扭曲的痕迹，如同篝火上方的烟，只是更具有目的性——它们将地上的书一本本托举起，然后放回到书架上。

与此同时，海特拿出了一根金属管，比匕首柄略细，长度则相仿。金属管上镶嵌一颗红色的水晶，被雕刻成树叶的形状，就连叶柄也细细雕刻出来。不过仔细看去，能够看出来水晶实际上已经被镂空，并注满了红色液体。

他旋转着金属管，仔细地看着上面的水晶。直到叶子指向了东南方向，叶柄的尖端的红色消失了一点，海特终于松了一口气。

“复原了。”

似乎是因为巫师空闲下来可以监管它们的工作，空气中扭曲的痕迹更加卖力地整理散乱在地上的书籍。随着一本本书籍回归书架，地上一些存在变得显眼：两柄比匕首还要小的小刀交叉着摆放在房间的一角，八枚银币两两对称地置于房屋中央，以及用白色与红色粉末画于房间正中的奇异图案。

海特亲自捡起了小刀和银币放在了腰间的钱袋中，然后看着扭曲痕迹去盥洗室打水清洗地面的的图画。这不是该被清洁工看到的东西。

随后，他回到书桌前，继续看书。

这次回到降临与亲王的接洽工作并不理想。按照那边的意思是，因为圣教会和精灵方面的一系列摩擦，皇帝终于腾出手来对付那些不怎么听话的贵族。一时间，皇帝的密探和间谍充斥着整个卡斯特亚，所以亲王也需要避避风头，让海特他们自己为实验创收。

巫师不是学者。

学者可以研究出一些奇特而无用的物品给商人，给贵族，说不定能够卖出一个好价钱。但是巫师做不到，他们所做的大多数东西不能被商人和一般贵族知晓。而海特他们的研究更是半点不能向巫师会透露，更别说用研究的副产品去创收了。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奥利安德女巫变成的邪物将最大的秘密直接交给了维斯。

这远远超出海特的预期，罗博和他本来只是希望维斯通过邪物创造的梦境熟悉梦境世界的模样，方便之后的研究。

可以确定的是，维斯很有可能会在女巫的记忆中得到女巫的死因与葬身之地。

巫师的尸体一直是稀有的素材——对于各种高阶巫术来说。

即使海特一心只扑在梦境世界的研究之上，他也无法拒绝一具巫师的骸骨。这是一个巨大诱惑。

而且，传说之中，奥利安德家族会在新生儿的骨头身上篆刻秘文，所以他们能够诞生无数强大的巫师。虽然相当一部分巫师认为这是谣传，但是海特相信这是事实。

有孔洞的岩石才会在风中发出悠扬的啸声，而密不透风的山岩在狂风之下也能像兔子一样安静。

没有无根据的传言，只有还没找到证据的谣言。

海特合上了书。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他终于感受到了饥饿。

“咚咚咚。”指节扣门的声音。

“是谁？”海特起身走向门口，正好他也打算出去。

“伽瑞斯。”门外传来回答。

从门边的挂钩上拿下自己的尖帽子戴在头上，海特打开了门，笑着看向门外的巫师会议员，“请问有什么事吗？”

伽瑞斯站得笔直，杵着金色的鹰头手杖，湛蓝的眼珠子打量了一番海特，他问道：“您正要出去？”

“没错。”海特右手悬在腹部前方做出一个“揉”的动作，笑着说：“我现在要去餐厅，如果不麻烦的话，任何事都可以到餐厅去谈。”

伽瑞斯退开一步，让出门来，“当然可以，不过要抓紧时间用餐了，海特大师。”

海特走了出去，接着两人一起向着餐厅走去。

“有什么事，这么紧迫？”

“圣教会的朋友前来向我们询问一些事情，看他们的样子仿佛不能多等。”伽瑞斯解释道：“听说您是目前在学院对于‘梦境’最有研究的巫师，所以他们希望您能在场。”

海特皱皱眉头。圣教会还没有解决掉邪物？

希望在维斯告诉我女巫尸体的位置之前，圣教会就解决这件事。

虽然这个邪物会躲避巫师，但是如果一个巫师径直地向它的尸体走去的话，海特不保证那个邪物还会躲躲藏藏的，他可没有信心仅凭自己就战胜邪物。

“那两位朋友还向我们询问了一种巫术，是能够构建自身阴影分身的巫术。”伽瑞斯叹息，有些怀念地说道：“这个巫术也许存在过，不过我们现在是找不到它的踪迹了。”

“不错，它确实存在过。一个伟大的巫师留下的咒语，不过跟其他伟大的东西一样，湮灭于三十五年的那场悲剧。”海特点头，随即带着一点惊讶看向伽瑞斯，问道：“这和邪物有关系吗？”

“您真是博学。”伽瑞斯先是夸赞，随后回应：“我想，或许是有的。”

“这个邪物该不会是一个巫师吧？”海特半开玩笑地说着。

伽瑞斯撇嘴摇头，“这不可能，所有的巫师与学徒从他们进入学院起就会被记录在资料中，巫师会能够掌握所有巫师的动向……除非是奥利安德。”

“不过奥利安德不会来学院的，除了最后那一位。”

“没错。”伽瑞斯接受了海特的说法。

这时，他们也到达了餐厅，伽瑞斯随便找了一张凳子坐下，对海特说：“请用餐吧，海特大师，不过我希望您别让我们的牧师朋友多等。”

“如你所愿。”海特微笑，“我用餐一向很快。”

巫师大师不说谎，至少在用餐这件事上，海特没有骗人。

没有花多少时间，海特就跟随伽瑞斯来到了会客室。

“……具体的内容我可能还需要查阅相关文献才能告诉你，毕竟现在没有巫师会学习那么多的咒语了，我们只会掌握最有用的一两条。”白发的秃顶老巫师跟两个牧师说着什么。那是亚德，一个年迈的巫师，也是询问失传咒语的最佳人选。

“看起来时间刚刚好，两位，我把你们要找的人带来了。”伽瑞斯侧身向牧师们展示海特。

“非常感谢，事不宜迟，让我们直接开始吧。”为首的牧师捏了捏鼻梁，看上去有点疲惫。他愣了有一段时间，才对着亚德说：“非常感谢您的协助，如果有了线索请立刻通知我们。”说完，递了一张传信纸过去。

牧师们也在用巫师发明的道具。

海特心中不禁为自己是一个巫师而感到骄傲。

亚德缓慢地起身离开，牧师耐心等待，而当海特坐上那个靠近牧师的位置之后，牧师的耐心瞬间消失。

“听说你对梦境非常有研究？”

海特点点头，“我曾经深入研究……”

“很好，格里戈，把你梦到的那些东西给他看看。”说完，牧师又转过头看向话都没说完就被打断的海特，“我们这里有一些奇特的梦境意象希望你能解读一下。”

海特面露不满，疑问地看向伽瑞斯，却只得到了一个“无奈”的回应。

不过也还好。虽然海特现在的研究与梦境的意象无关，但是他也曾经将《梦境测量者》《梦会告诉你什么》之类的书通读过无数遍——为了研究梦境。解读意象根本难不倒海特这个巫师大师。

很快，他看到了第一个意象，并不奇特，反而很常见。

“书，通常会代表智慧、知识，但是根据环境的不同和书本身的不同，也有广泛的意味。比如圣教会的经典，代表着虔诚，或者光明的前路；小说，代表着荒诞的情节和冒险；如果是在森林的环境看到书，那它也能够代表局势的转换等等。”海特侃侃而谈，“所以，最重要的还是你得告诉我环境和书的内容。”

名为格里戈的牧师显然礼貌不少，没有打断海特。

格里戈牧师张了张嘴，做出努力回想的样子，最终放弃了，“我们还是来看看下一个吧……”

他在纸上画出了一个薄而方正的图形，然后说道：“非常澄澈，就像是最干净的水晶一样，如果不是它侧对着我，我甚至难以注意到它的存在……不过我也不是很确定，这些是在来的路上我才想起的东西。”

海特嘴唇嚅动了几下，终于想到了一个牵强的解法：“水晶是一个少见但是明确的意象，魔法相关，以及昂贵。而几何形状则意味某种限制，框架……这显示的是受限的魔力，应该是指邪物本身受限的能力。”

两个牧师相顾点头，为首的那个对格里戈说道：“看起来与你的猜想差不多，它们虽然是一体的，但是各自掌管一……”

“等等，它们是什么意思？”海特忍不住打断了牧师。

牧师回以冷眼，“这与你没有关系。”

“帕里斯牧师，请不要生气，我们只是想要提供更多的帮助，这需要您们给我们足够的信息嘛！”伽瑞斯趁着海特没发作立刻上前来打圆场，同时给了海特一个眼神，“如果您觉得我们不需要知道，那我们不问就是了。”

海特气呼呼地哼了一声，不过没让帕里斯听见。

“抱歉，但是我这里还有几个意象。”格里戈牧师赔笑，“现在这个是我印象最深的一个。”说着，他快速地在纸上画了起来。

海特算是给这个礼貌的牧师一个面子，但是也向牧师们彰显了自己的脾气，“那好吧，最后一个，我想也够了。”

帕里斯似乎想说点什么，不过被格里戈拉住了。

“好了，就是这个。”虽然画工不算好，但是格里戈确实画得很快，没有让海特等太久。

一个奇怪的东西进入了海特的眼睛。

“整体上是黑色的长方体，有一块凹陷，这一头是一块巨大的黑色或者透明的宝石，而下面那些东西看上去……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上面还写有符号，不过我不记得是什么样子的了。”

海特第一反应是这个牧师在耍自己。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东西，更别说意象了。

不过很快，海特产生了一个想法——如果那个邪物是维斯梦中的女巫，那么说不定……

“说不定，这不是某种意象，而是最直接的启示……这大概是某种……”

海特一本正经。

“魔法道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