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斯打开了加顿带回来的布包，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颗硕大的水晶球。维斯不是没有见过明亮的水晶，但是如此巨大的水晶确实是第一次见到。

难道加顿真的杀掉了一个女巫？

维斯将有些沉重的水晶球拿出，四处看了看，最终从一旁的椅子上抽出坐垫放在了桌子上，再将水晶球放上了坐垫。圆滚滚的水晶球陷入了坐垫之中，尽管还有一点滚动的迹象，但是对它而言，舒舒服服地躺在坐垫里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这时，维斯才看向布包里散乱的书籍。

这些书籍的名字有些吓到维斯了。加顿真的杀掉了一个女巫？维斯只浏览了一遍这些书的名字就确定，自己不会对这些东西产生多大的兴趣——他最多对尸体口袋里的钱感兴趣，但不会对尸体感兴趣。

看看，这都是些什么书？

《尸体与药剂的研究》？《仪式中内脏的作用详述》？

得了吧，简直和小说里偶有描写的变态巫师的藏书一样。维斯虽说也曾想过当一个巫师，但绝不会是每天与尸体为伍的那种。

若非是加顿说这是他带回来的委托的物品，维斯都想把这些书全部丢到窗外去！

不过其中，有一本没有名字的书引起了维斯的注意。出于好奇，维斯翻开了这本书，看了两眼。然后他发现，这不是一本书，而是一本日记：

“新历270年，4月16日，晴

“（被学院驱逐之后）在西廷游历了大概有四年了，在同行商人的建议下，我认为，我是时候学着写写日记了。否则，我大概会忘记时间。与（学院中）过去规律的生活不同，这种近乎流浪的生活十分消磨人的精神，我大概明白了为什么人们都期望有一个稳定的住所。我也明白了为什么我得到的结果是被驱逐，而不是处死。在这种状态下，我根本无法完成我的研究！”

“新历270年，6月7日，雨

“世界上会有多少白痴在沼泽里迷路？无论有多少，现在都得加上我一个了。也许诗人们该道歉，他们写的小说都是无稽之谈，一个智力正常的巫师绝不可能将住所建造在沼泽之中！绝不可能！

“幸好，我找到了一棵大树避雨。这么巨大的树十分罕见，如果不是生长在这种沼泽中，而是生长在城镇中的话，它大概会成为这个城镇最壮丽的景观……也可能在此之前就饱受人类的斧斫，不复存在……桑里的研究是对的，天气确实会影响人们的心情，我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多愁善感起来了？”

“新历270年，6月19日，晴

“我果然没有猜错，这附近已经成为了异常……也许是这棵大树导致的？这里似乎会吸引那些迷失的，落单的生物……不管怎么样，我可以让这里成为我的住所，（最起码，我再也不用担心迷路的问题了。）而且不断来到这里的生物们会成为我源源不断的研究材料！”

“新历270年6月27日，晴

“如果不是不能让别人知道巫术的存在，我大概会成为一个很好的木匠，这间木屋可真是完美！不过还不够，我得想办法装饰装饰，这样它是完整的。”

（括号中的语句有被划掉，不过维斯还能够看清楚下面写了些什么。）

随后是无数有关这个巫师研究的心得与体会，也许他写这些东西的时候会觉得很有趣，但是读他日记的读者可不会这么认为。

维斯快速的翻阅到日记的最后几页，不过这里没有日记，只有古怪的如同祷告词一样大段大段的诡异话语和一些乱七八糟的线条。他又向前翻了几页，终于看到了日记的最后片段——这代表这位巫师最近的生活，除非还有第二本日记。

这些日记向维斯揭秘了一件事，那就是这个巫师不是被加顿杀死的：

“新历275年1月1日，阴

“我的病情越来越重了，我也不知道我还能不能撑到春天到来，即使能，我也可能会死在春天里。不过我的研究几乎就要完成了，如果在我能够先完成我的研究，也许我还有机会……”

“新历275年2月（1X）日，（晴）

“时间已经没有必要记录了，反正我的生命即将迎来终结。牧师们果然只有满口的谎言，我在这个异常上设置的魔法阵大概帮助了不少人类从腐烂沼泽中脱困吧？虽说只是为了隐藏我自己的手段……看来这个世界上不存在什么善行，海普兰那些神祇根本没有时间注视凡人——（祂们）它们连巫师都不看！”

“新历275年

“我死后，大概会被人发现吧，毕竟那个需要不断补充魔力的魔法阵终究会有一天崩溃的。这本日记也许会落到什么人手里……虽说我对我的实验有信心，不过我要为我复生失败做好准备……

“无论你是谁，我希望你好好看看接下来这一段话：

“我是一个巫师，相信你看我的日记看到这里也已经有所察觉了，我不是一个疯子，而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巫师。我的名字叫做索姆恩，是巫师学院培养的一名巫师，不过因为研究复活术，我已经被巫师会逐出学院了。

“不过这并没有阻止我的研究，而且我还要把我的知识传下去，这是巫师学院永远不会记载的智慧！不过在此之前，我需要你成为一名巫师才行，一名合格的巫师。而我的研究，在你成为巫师后使用日记最后的两个咒语，你就可以得到。

“作为一个巫师，你首先要记住一件事：不要让任何凡人知晓魔法的存在。这是自古以来就有流传的铁则，据说，违背这一条规定的话，一定会有极端可怕的事情发生……没人说这可怕的事情是会降临在巫师身上还是降临在这个世界上，但我不敢尝试……不过，诗人们的小说早就将巫师的形象在那些凡人的心中定型了，只要你不刻意穿成那种白痴的样子，并不容易暴露。

“当然，如果我死了，我当然可以告诉你。（如果我没死，你也不会看到这本日记）

“然后，作为我的弟子，你必须记住：不要靠近（巫师学院）降临城，不要和其他巫师接触，远离牧师，远离邪物，最好，也要远离凡人，这个世界上最安全的就是异常！这些死物永远不会对你心怀恶意！

“一定要记住以上两件事！

“接下来，我会告诉你一些巫师世界的常识以及帮助你成为一名巫师。

“……”

这大概是维斯最为全神贯注的一次。

如果这是一本小说，只能说作者独特的写作方式深深吸引了他；而如果这不是一本小说，那么这其中蕴含着的就是成为巫师的知识！

绝大多数小说的读者都会期待成为骑士或者牧师，他们意味着一种强大的力量，无所不能，无可阻挡的力量。但同样的，对于凡人来说，巫师的力量也有足够的吸引力。

尽管诗人们总是把巫师们描述成邪恶的象征，让人们厌恶他们，但是，又有谁能保证当这种力量切实地摆在面前的时候，一个人还能够坚守心中的正义呢？

至少，维斯动摇了。

加顿说，他成不了一个护卫，成不了一个骑士，成不了一个学者……而现在，一个成为巫师的机会已经摆在他的面前了，如果放弃，那么留给他的不就只剩下一条加顿走过的老路——成为佣兵了吗？

至于成为农夫，在领主的庇护下生存……这不是什么好选择，卡斯提亚村庄中的农夫对于维斯这种近似萨格人的长相有着天然的恶感，他们会排斥维斯，他们的儿女也会排斥维斯，直到死亡降临到维斯身上。

没有平原人喜欢萨格人，据说萨格人在许多年前是长耳人王朝的座上宾，是从极东之地来到龙廷帮助长耳人血腥统治的恶魔。尽管在长耳人的历史书上，萨格人是从东方而来给长耳人王朝带来灾难的使者，但这并不影响平原人讨厌萨格人。

同样，长耳人也讨厌萨格人。不只是萨格人的黑发黑瞳，还因为萨格人到来不久后，沙人就毁灭了长耳人盛极一时的王朝。而自傲的长耳人把他们失败的原因归咎于萨格人带来的厄运。

和加顿在一起的时候好些，绝大多数委托人都把他当成是加顿的奴隶或者仆从……如果做佣兵的话，离开加顿之后他也许也要找一个海德人伙伴，但那绝非易事。

而成为一个巫师，则没有这些烦恼。在这些龙廷人眼中，巫师大概是最适合萨格人的职业了：邪恶、奸诈、狠毒、卑鄙……但是，强大。

加顿的声音从旅馆的过道中传来，他似乎在和旅馆老板讨论晚上包场喝酒的事情。毫无疑问，三十个银币已经撞昏了他的头。

维斯也做出了选择，他将日记放进了自己的挎包之中。

“嘿，小子，我洗澡回来了，现在，可以给我一个拥抱吗？”加顿在换下了脏衣服，穿上了备用的衣服后再次摊开双手，等待着一个拥抱。

维斯皱皱眉头，最终有些不情愿地走上前去，说道：“如果你坚持的话，加顿。”

维斯拥抱了加顿，同时，疑惑填满了加顿的双眼。

不过很快，加顿不再疑惑。

这大概就是三十个银币的魔力吧！

“很好，这也许是我们父子走出的第一步。”加顿有些感慨，拍了拍维斯的背，“现在，我要去找学者兑现那三十个银币了！”

说着，加顿就用布包好了他带回来的东西，然后出发了——只有水晶球被他落下了。

维斯则有些嫌弃地拍了拍衣服。

“忍住，维斯。”他自言自语，“这是成为巫师的代价，我可不想欠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