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打开的比想象中更加容易,凝视着在吱吱声中渐渐开阔的孔道,刘邺露出一丝笑意来,虽仍有些苦涩,但总要好过无路可去。
未做任何的防备,刘邺领军开始入城,非是不谨慎,而是当春明门开时,死罪便已降下,那内应没了反复的机会。
入城时他不由抬起头寻找着那个内应,倒也没什么,只是想表达番谢意,毕竟身后的恶狼多半会咬上这些无辜的金吾卫将士们。
愧疚有一点,并不多,只是一点点。
生存的代价是残酷的,当面对残酷时,自私毫无疑问是一种最容易,也最不需要多么努力去进行心理建设的抉择。
相较于那细微的一丝愧疚,刘邺更有些自得,不管今夜的结局如何,自己这个被肆意操弄滑向悲剧深渊的棋子终于也能主宰起旁人的命数了,即便这也只是被动的无奈之举。
刘邺笃信隐藏在身后的神策军会遭到阻拦,不仅仅是因为和内应的勾连,更是对人之常情的判断。当一群凶徒突然出现时,应该是没有任何理由不拿起手中武器反抗的,哪怕只是惊慌中下意识的行为。
就算金吾卫的将士都是没胆的,至少也能制造些混乱吧?这就够了,起码能拖上些时间。
所以,留给他的时间还算宽裕,宽裕的时间甚至让刘邺生了个新的念头。
当年的朱泚朱太尉是如何在乱局中称帝的?
陈权陈太尉可有机会效仿吗?
如果能成,自己将会一跃成为新朝首贵。便是败了,无非一死罢了,何况此次本就是绝处求生,如此何不做下一番大事呢?
“遣二百人去十六王宅,诛杀宗王”。刘邺一面继续找寻着城墙上的内应,一面低声告与身旁的佐将,这个命令实在令人不解,那将领闻言惊的险些坠落马下,坐稳了些急忙伸手拉住刘邺握着的缰绳,连声谏到。
“刘侍郎,万万不可啊,我等只八百儿郎,哪还有余力分兵?先不提城中的诸方兵马,只言尾随于后的神策军,单凭春明门的守军至多也只可抵挡一时,待其一并入了城,我等将如何自处?况且您也说了,今夜天子于太极宫宴诸王,十六王宅怕已是一座空院了,去之无用啊”!
“不会都去赴宴的,只一些身份尊崇的近支或才得邀,此为一。其二,今夜长安的中心是太极宫,勿论何方兵马,多半都会径直去往太极宫的。其三,这夜还不够乱啊,再乱些我等活命的机会才更大些”。刘邺用马鞭敲开了拉住自己的那只手,不耐的解释着。
“那,那二百儿郎”。刘邺的说辞令人心底生寒,那将领捂着被打痛的手腕,迟疑的支吾着。
“无需多言,此乃军令,勿使妇人之仁为愚念尔”。
找到了,刘邺随意回应间终于看到了城墙上一个将领的身影。
大概就是这人了吧?
和善的点头示意,正要出言问候一声,却不料那人一个转身便不见了身影。
哼,匹夫!
“驾”。
挥着马鞭,刘邺转向了身侧的兴庆宫。
萧望转过身来,他并不打算同武宁军寒暄,今时之后鹿死谁手还不得而知呢,还是先顾念自身吧。
“看仔细了吗?后方果还有人”?拉过一个眼力好的士卒紧张的追问着,萧望也不知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但门已开,没退路了。
“将军,确是有人,只太远了些,这天色亦是过暗,尚不能分辨,不过粗看来,许过千人之数”。
“哈哈,好,不需理会,今夜不管是人是鬼,都放进来,准备一下,待他们进了城,我等便寻机出城,且让他们自相斗去”。
马元贽既定了退意,倒也爽快,一改前时的咄咄逼人状,弓下身子先服了软。几乎是用从未有过之轻柔卑微的语气达着善意。
“圣人,奴婢可求沛国刘公之命数否”?
“马公公,瞧你说的什么话,朕知你忠心,又怎会慢待于你,如不是怕你见疑,朕恨不能予王爵赐之”。
李忱也是大喜过望,王绍鼎死了,现在确不是自相争斗的时刻,既然马元贽铺上了台阶,自己没有道理不踏下的,只是身后跟过来的雍王碎碎念着实惹人生厌,回首的怒声呵斥,雍王似无反应,反倒是陈权跳了起来。
正被这状况弄得有些愣神时,却见雍王猛地跃起歇斯底里的扑向了身侧的马元贽。
“阿爷莫忧,孩儿替君父诛此阉贼”。
“完了”。陈权踉跄的跌坐了回去。
“完了”。李忱同是脱口而出,脑海中却是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