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已经有些年没有这般热闹了,上一次大概还要追溯到十五年前的甘露之乱。
那一日勿论是寻常百姓还是高官贵胄,被乱军从宅院之中强拖出来斩杀的可不在少数,亦有些遭遇了满门绝灭的悲剧。而那一日参与其中的人马也不过千余人。
今夜却不知有多少人已纷纷攘攘的投身于战火之中,所以对尚未被波及的局外人来说,管他天塌地陷,闭紧了门户守住自家性命才是唯一重要的。
白敏中还不知道天子已对他心生了芥蒂,甚至是无妄的怨恨,但是他对天子可是真的腹诽不止了。
一桩本来可以称作滔天之功的计划如今添油加醋的演变成这副模样,根本的转变就是天子的贪心。
现在好了,天子的贪念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白敏中已是不敢想,不过他明白,一旦天子事败,旁人或还可摇尾祈活,但是他这位声名狼藉的主谋可是半点活命的机会都没有的,且白氏又非世系绵长的高门,没什么可做周旋的余地,便是族灭亦非不能。
每每念及于此,白敏中都是悔怨不已,悔自己不该多事,怨自己贪图名利起乱事之源。
而现今欲要保全身家性命,也只能狠下心来孤行一意了。
于是在一夜里或许也只有他才是真正满腔“忠诚”的顾虑着天子的安危。
当白敏中领着人马赶往太极宫时,迎头却遇上了逃出宫来的令狐绹等人。
白敏中并不在意令狐绹,更没时间理会这群丧家之犬模样的同僚,然而令狐绹只寥寥数言,白敏中就毅然改变了原有的决策。
亲亲楼内情形不妙,天子受创生死未卜,这个消息好如一记晴天霹雳吓傻了白敏中。
不该是这样的!
即便原有计划被天子亲手涂抹的已经渐渐难寻本来的脉络,太极宫的夜宴更是意外,但也不该如此。
雍王,他又因何生事致使天子受困?一个深宫之中的少年皇子怎会如此作为?
马蹄声已是越来越近,刀枪挥舞的吟啸正一记记重重的敲击着耳膜。
从绝望中苏醒过来的白敏中看着被簇拥着的郓王,他决定分兵了。
分出一半人马护佑郓王前往兴庆宫,而自己则继续扮演原有的角色。
郑汉璋那个竖子先前已带人去了兴庆宫,再加上这千余人,或许郓王有机会借此登上大位,到那时,自己该已是死了的,但白氏应该还可保全。
或许,乱军也会去追杀郓王一行,那自己解救天子的机会便会大增,不管怎样,这确是个危难中两全其美的决策。
王居方面如死灰机械的迈着步子,没一会他的脚步竟是在不知觉中和谐的融合进了威远军。
咚咚,咚咚,咚咚。
这个声响是极其的工整,工整的仿佛心脏的跳动都是一致的。王居方这才恍然发觉,威远军这个天子隐藏于深处的底牌,可能还是前几位皇帝在位时便已预备下的,应该并非如平日眼见的那么不堪。
而今夜的自己,会成为决定大唐命运的那一人吗?
又能得到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