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几年后国内会有一大批工人的下岗潮，玩具厂也不例外，很多老职工甚至因为没钱看病去世，做人领导责任人，出于愧疚的父亲，主动辞去了厂长职务，又逢车祸瘫痪，此时母亲在清水衙门里收入微薄，根本支撑不起医药费，父亲的变故无疑给整个家庭带来了巨大的灾难。

“车到山前必有路，爸，你也不用太操心。”

苏阳依稀记得玩具厂倒闭的一些原因，只是眼下却不好多说什么，有自己在，父亲和玩具厂的命运都会改变。

“唉，我只是觉得对不起你爷爷，很多老工人都是当年跟着你爷爷的长辈，你张奶奶的老胃病拿不出钱治，只能靠张爷爷下班之后出去摆摊赚点医药费，我看着又难受又自责，该我这个年轻力壮的去摆摊才对。”

“爸，回头把咱家的生猪肉给张爷爷带两斤。”

苏阳心里也觉得堵得难受，从小生活在玩具厂区，张爷爷这样的长辈可谓是看着自己长大，有一次发高烧家里没人，还是张爷爷瞪着三轮车载着自己去人民医院吊水，当时自己哭的稀里哗啦，张奶奶还一直抱着自己，哄自己开心。

心中“需要照顾好的人”名单上，除了家人之外，还多了一些名字。

苏阳更加自责：为什么人总是在失去一次后，才会记得身边这些对自己好的人？

如果自己以前少气父亲几次，如果自己多努力读书，如果自己不要那么贪玩，也许父亲就不会那么辛苦那么早离开这个家吧？

“爸，你也吃！等以后我接你班做厂长，带领全厂叔叔阿姨们发家致富。”

有了决定的苏阳，拿起筷子把最大的一块猪后腿肉夹进了父亲的碗里。

父亲脸色很欣慰，愁眉许久的苦脸上难得舒展一些，同时忍不住笑骂道：“臭小子，你当厂子是咱们家开的啊，你想当厂长就能当厂长？你好好读书考个好大学就行了，大人的事情不要操心。再说了，你以为当个厂长容易？瞧你那细胳膊，拿个电烙铁能拿稳不？”

“嘿嘿。”

苏阳当然会用电烙铁，何止会用，甚至还自己焊过单片机，就算是玩具厂里最好的技工师傅，模电数电基础都没法跟自己相比。

当然，心理年龄几十岁的苏阳，早就不是那个爱跟父亲斗嘴的逆反少年，事实胜于雄辩，今后总会有让父亲大吃一惊的时候。

“爸，我吃完了，你去给爷爷送饭，我来刷碗吧。”

“你能刷干净个什么碗？我来刷碗，你去给爷爷送饭。”

苏阳的爷爷除了护短之外，还有个爱好就是下棋，没事就喜欢跟邻居几个厂里的退休老头杀个半天，投入到废寝忘食。

果然苏阳过去的时候，爷爷大战正酣：“爷爷，给你的饭，西红柿炒鸡蛋，吃了健脑，下棋盘盘赢。”

本来苏阳爷爷打算等会再吃的，听到这句话立刻高兴了，接过饭碗就要吃两口。

老林头不愿意了：“老厂长，你不会是要输掉故意拖延时间吧？”

“扯淡。”苏阳爷爷眼睛一瞪：“我孙子就是我的福星，我老苏能输？看我的，将军！”

赢了！

“爷爷厉害啊！这一步下得真是精妙！”苏阳赶紧竖起大拇指，虽然他压根不会下象棋，也没看懂怎么赢得，但这对拍马屁有什么影响呢？

一直等到爷爷得瑟着吃完饭，苏阳才拿回碗筷转身小跑离去，身后传来爷爷关心的声音：“慢点，跑那么快干什么？”

苏阳头也不回：“明天月考，回家看书！”

老林头一阵羡慕，啧啧称赞道：“到底是老厂长厉害，瞧您这孙子懂事又爱主动学习，一看就是个大学生材料！唉，我家那混小子就不行了，整天钻游戏机室，三天两头逃课，喊他吃饭都喊不回来。”

“那是，也不看是谁孙子？”爷爷高兴的胡子都翘起来了，毫不谦虚大手一挥：“来，再战一盘，让你一棋子！”

……

返回家中，跟父亲打一声招呼之后，苏阳便一头扎进了卧室，思考人生。

是真的思考整个人生。

电影中得主角重活一世，无非是金钱权利地位美女，节操再高点的闲着没事去改变个世界，改变人类生活。

苏阳有许多伟大的人生规划，也想成为电影中“超人”一般的大人物，但对于一名高三学生来说，那些东西都太过飘渺，未来无限广阔，眼下却必须脚踏实地。

现在的他连改变亲人和朋友生活质量的能力都没有。

作为华夏未来一代蹉跎数十年的IT从业者，纵然苏阳拥有超越这个时代的能力，他可以拿出数十种优秀的压缩格式，卖给现在正在苦于推广光盘技术的索尼和飞利浦；也可以随便拿出一套处理器精简指令方案，让IBM的华生实验室研究进程加快好几年。

但这根本就不现实。

从专业角度讲：

且不说这个年代的硬件水平能否达到自己的要求，摩尔定律在自己这个逆天者面前，实际上是硬件技术上的桎梏，因为只要给自己足够强大的平台和资源，自己可以让整个计算机行业的发展速度远超摩尔定律。

软件的研发进度一直跟硬件挂钩，举个例子：后世暴雪的《魔兽世界创意就在这几年诞生，但真正立项却要到很多年之后。

原因无他：现在的计算机图像技术，音频技术都无法达到《魔兽世界的运行要求。

这也是《魔兽世界公测之后，很多低配置电脑玩家发现，这款硕大的游戏居然可以在自己家的老爷机上运行，原因不只是暴雪的优化好，还因为这款游戏设计时间实在是太早了，按照设计时间算，公测时候很多人运行《魔兽世界的机器并不是很落后。

抛开这些技术问题不谈，如何能够接触到索尼和IBM这种超级跨国集团高层，并且让他们愿意拿出跟世界名流扯淡的时间，听完自己的方案？

此时距离祖国虽然早就改革开放，但距离那位睿智的老人南下的时间还有一年。

一年之后为起点，经过很多年的发展，华夏经济才算是有真正脱胎换骨的改变。

只有从那个时间开始，祖国经济才开始腾飞，这个时代的祖国，在外国人眼里就是落后，农业，贫穷的代名词。

这种大背景下，自己一个贫穷国度，甚至没有接受过高等教育的高中生，即便是约见IBM一个下属分公司的部门负责人的助手，都要提前一个月预约，至于能否见到，还要看那位助手前一天晚上跟情人约会的过程是否尽兴，以至于第二天早晨能够早早起床。

即便是见到他们，拿出的技术会不会被相信，相信了又如何争取到自己应得的利益，都是非常棘手的难题。

苏阳拿出了日记本，把这种近乎“意淫”的幻想，提取几个关键词，再在“备注”一栏写下了几个小字：二十年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