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话可说的不仅仅是太后一人。
卫襄从仁寿宫出来,又溜达到了姐姐那边,恰好皇后卫锦正和皇帝在一处,看着皇长子写大字。
皇帝见了卫襄,自然又是将种种传闻拿出来问卫襄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卫襄就将应付太后那一套又搬了过来:
“就是觉得尉迟嘉这种呆瓜就算强扭了过来,那也不会甜,所以我不打算要了,您不也说过么,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天下大把大把的好男儿,正等着我去挑呢!”
皇帝瞅瞅自个儿媳妇,又瞅了瞅自己这别人说一句,她能顶十句的小姨子,决定闭嘴:
“朕……罢了,你跟你姐姐说吧。”
其实皇帝也是无话可说啊。
没错,他们从前不忍心见她小小年纪为情所苦,都说过这种“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的安慰话,可谁也没寻思她能听得进去。
不过皇帝觉得自己这表妹兼小姨子大概是心被彻底伤透了,要是真能看开也是好事。
反正前几日尉迟嘉来求他赐婚,他总觉着动机不纯,这下好了,不必再去猜疑了,彻底断了这个可能。
就看皇后这边……
皇后卫锦可没打算就这么放过晃悠到她面前来的亲妹妹。
或者说她根本不相信卫襄死心眼儿地喜欢了一个人三年,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
她这妹妹虽然混账,但不应该是风流无情的人。
卫锦皱眉看着满脸无所谓的卫襄,艳丽的面容上带了怒色,斥道:
“别人家的女儿顽皮也是有限,只你一人从来都是这般不顾体统地胡闹,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懂事?早知道你如此反复无常,就该治治你!前两日就该让皇上答应尉迟嘉的请旨,直接赐婚,我看你怎么办!”
卫襄进宫这一趟,净听数落了,这时候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混不在意地道:
“姐,我虽然顽皮,但我也是要脸的,他不喜欢我就算了,我不愿意再上杆子倒贴了,不成吗?我幡然醒悟,改过自新,重新做人了,不行啊?”
卫锦冷笑:
“三年前你怎么不说这话?你将人家的孙子这么一时当宝,一时当草地戏耍着玩儿,你觉得柱国公府那老太太能放过你?你这改过自新未免也太晚!”
“不会的姐!”
卫襄逗着自己另一个刚刚会走路的小外甥,嘻嘻笑道:
“那老太太要是知道我放过了她的宝贝孙子,嘴巴怕是能咧到耳朵根儿去,说不定还会烧几炷香给老天爷,觉得老天爷开眼了呢!”
卫锦最见不得卫襄这副混不吝的模样,气得直接挥手赶人:
“走走走,你赶紧给我走!”
卫襄知道姐姐这是生气了,碍于姐夫也在,没直接对她用“滚滚滚”这三个字,已经是给足她面子了。
卫襄只得将自己进宫的小心思强行按了下来,捏了捏小外甥的脸,灰溜溜地滚了出去。
总结了进宫这一趟,卫襄只得出四个字:一无所获。
姐夫到底对李修远是个什么态度,没问出来,还挨了姐姐一顿教训。
卫襄毫不犹豫地将这笔账算到了尉迟嘉身上。
哼哼,一定要找个机会,让姐夫给永和郡主和尉迟嘉赐婚!
卫襄愤愤地溜回了家,养猫逗狐狸,顺便绞尽脑汁筹谋如何干掉李修远。
卫襄抱着小花暗暗嘀咕:
“李修远这个人呢,现在死是不能死的,不然会给姨母和姐夫惹麻烦,但我至少,得把上辈子咱们受过的那些苦一一还回去才行……”
小花如今因为有一只时刻准备争宠的狐狸精在侧,就算不怎么享受卫襄的怀抱,但为了不给那狐狸精可趁之机,它还是没反抗卫襄。
这会儿卫襄说什么它也听不大懂,只喵喵了两声,算是给卫襄一点面子。
卫襄却觉得小花应该能听懂才是,觉得小花这两声,完全就是“赞同”两个字。
她点点头:
“嗯,你也觉得好,那咱们就这么干……谁也别说什么他这辈子啥也没干,他啥也没干那是因为老娘我变了,不然还不是得落他手里?哼,咱们这就行动,绝对不留隔夜仇!”
小花依旧听不懂,依旧猛点头。
卫襄就开始兴致勃勃地命人去买老鼠,越多越好。
她也要把李修远捉起来,放老鼠咬他!
一直在一边虎视眈眈的狐狸精不知道这小仙子阴测测的笑容到底是个啥意思,但是小仙子跟仆婢的吩咐它还是听得很清楚的。
它眯了眯狐狸眼睛,就去跟卫襄卖好儿:
“小仙子,你要买老鼠?老鼠这东西,到处都是……”
卫襄猛然听狐狸精说话,才猛然惊醒这家伙是会说人话的,也不知道它知道了多少,为防止它走露风声,连忙安抚了它几句:
“别怕,咱们有猫,再多的老鼠都不怕!咱们是去吓唬别人的,你可不许胡乱讲话啊!”
狐狸精从前脑子不太够用,但这一刻还是福至心灵地聪明,连忙献媚:
“不是不是,小仙子,我的意思是,老鼠您不用买,只要我露个面儿,老鼠您要多少有多少!”
老鼠要多少有多少?
卫襄深深被这句话打动了。
夜黑风高,卫襄撇下小花,将新宠狐狸精揣在怀里出了门,悄悄地去了齐王府邸。
自从想起来自己还有个法器,翻墙入户这种事情,对卫襄来说都已经不是事儿了。
她大摇大摆地从王府侍卫的面前走了过去,还手贱地拽了拽他们头盔上的带子。
“哎,好好的你拽我干什么?”
“你有病吧,谁拽你了?”
“你特么才有病!”
“你居然敢打我,你再打一下试试!”
“试试就试试!”
……
听着身后王府门口的侍卫打起来,卫襄骤然心情大好。
姐夫果然对李修远还是心存芥蒂的,瞧瞧,堂堂一个齐王府,这都什么狗屎侍卫!
卫襄心情愉悦地直奔李修远的卧房,在他窗前停下了脚步。
“王爷息怒!”娇滴滴的女子求饶声。
“滚!笨手笨脚连个药都不会换,要你何用!”李修远的咆哮声。
看来自从废了一只手,李修远的日子也甚是水深火热呐。
过了一会儿,一个侍女端着托盘退了出来,卫襄又侧耳听了听,确定房内没什么别的人了。
她放心大胆地放出了狐狸精:
“来吧,让你的鼠宝宝们都来吧!”
狐狸精脚步轻盈地从卫襄怀里跳下来,朝着寂静的夜吱吱叫了几声。
这叫声卫襄听不懂,但那不多时就从四面八方响起来的窸窸窣窣声响,还是让卫襄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重活一世又如何?那些曾经让她绝望的东西,还是将恐惧深深地刻在了她的骨子里。
卫襄后退了几步,左右看了看,总算是找到一棵大树,二话不说窜了上去,坐在高高的树枝上,竭力遏制住自己浑身的颤抖。
或许是颤抖得太厉害,卫襄丝毫没有发觉这棵大树在夜色中抖得时间格外长。
她只死死地盯着院子里灯光下,那密密麻麻涌出来的一片片黑云——
老鼠,无穷无尽的老鼠!
卫襄颤抖着伸手,抛出一张符,斜斜地贴上了李修远的房门。
有这张符在,能确保今夜就算李修远将这房子拆了,他也出不来。
李修远,这一世,该你了。
翻滚吧,鼠宝宝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