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蝶快步走了一会儿,回头看面包店的方向没人了,才停下来长长地“呼”了一口气。自己刚才慌慌张张的样子一定是怂极了。好在及时脱身。
不过积极点想,也算是个惊喜,本来迟到的早上,意外遇见了好看的人,竟然还跑过来跟自己说话。实在是好过普通迟到的早晨太多!
“你在笑什么?”突然又是刚才那个声音。
胡蝶吓得猛一转身,这次直接撞到了那人的肩上,撞得自己向后一个趔趄。其实她听声音就听出来就是刚才的白衬衣,然而看着他的脸还是愣住了。
“我有笑吗?”胡蝶不仅摸到自己笑容僵硬,还意识到自己正心虚地小声。
不对啊!这么好看的人,怎么举止这么怪异呢?这是有多喜欢我的三明治?看他刚才就一副好想吃的样子。可是也不至于追出来吧!胡蝶心里的台词不断涌出来。
两人就隔着几步的距离对峙。
该不会是脑子有问题?应该是了,应该是了,现实生活中哪会有电影里一样长得好看,又无忧无虑,又心智健全的人!她不由得接着想。
余白像知道她的想法似的,笑了起来。他笑着说:“放心,我不是神经病。我就是问问你,你不用害怕。”
天呐,笑起来更好看了!
胡蝶嘴上还是不依不饶,“我怕什么?我哪有怕?”
余白挠挠头,说,“情况有点复杂,总是就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忙,就耽误你5分钟时间。”
胡蝶没回答。
“就是,你晚一点去上班,就算帮了我的忙了。”
听他这么一说,胡蝶的表情更疑惑了。她用余光看了看周围,看到不远处有两个闲聊的保安,心里稍有宽慰。
“好不好?”余白笑着又问了一遍,跟着朝她走近了两步。
“变态!”沉默了半天的胡蝶,突然大吼了一声,撒腿就朝写字楼跑去。
“啊?”轮到余白愣住了。
看着胡蝶飞速跑开的背影,照这个速度一口气跑进大厅,刷门禁卡坐电梯,今天也没有平时的排队坐电梯,直上十五楼估计用不了2分钟。
余白无奈地从裤兜里掏出怀表来看了一眼。唉,现在还不是时候,现在还不能让她上去。烦人啊,这个女人真是的,跟帅哥聊聊天多好的,非要急着去送死。
“你等等。”余白一晃到了胡蝶的面前。
因为来不及停下,胡蝶只得一头扎进了他怀里,脑袋“嗡”的一声响。什么啊?胸口硬得像铁一样。而且,他怎么可能一下就追上我?
相反,余白被重重撞了一下,却毫无感觉似的。他若无其事地继续刚才的话题:“就再耽误你两分钟。要不一起吃早饭啊,你请我吃三明治,我给你买咖啡?”
胡蝶捂着自己嗡嗡响的头,不想再看他。
“来,我们找个地方一起悠闲地吃早餐吧。”说完这话,为了让自己显得亲切可爱,余白还故意眨了眨眼睛。
胡蝶没有看见他卖乖地眨眼睛,她只是觉得诡异!
“给你。”权宜之计,胡蝶把手里的三明治递了过去。
余白满心欢喜地从胡蝶手里接过来。
然而就在他稍微放松警惕的时候,胡蝶就一溜烟地跑进了写字楼。
看着门口的保安,余白放弃再追。他又掏出怀表看了看。这下应该可以了。
“算了算了,我尽力了!”说完他抬手一扔,装三明治的纸袋子就顺着那个画好的抛物线利落地进了几米开外的垃圾桶。
余白呢,也就恢复刚才的悠闲姿态晃晃悠悠地走远了。
与此同时,平常拥挤不堪的电梯只载着胡蝶一个人。中间不用停别的楼层,眨眼间就到了15楼。
胡蝶深呼吸一口,准备好了迟到该有的愧疚表情,假装急匆匆地走出电梯。
出电梯左转只5米就是公司大门。她祈祷不要在进办公室之前遇到主管陈芸芸。
陈芸芸跟胡蝶差不多同期进的这家公司,但是显然比她进取得多,现在已经是主管整个校区教学的主管,跟凡事都随遇而安的胡蝶完全不同。迟到撞上她除了要罚款,必定还要在部门会议上被点名批评。
可几乎就在胡蝶踏出电梯转身的同时,公司大门口的玻璃门突然爆炸了。原本一整块的钢化玻璃门伴随着“嘭”的一声巨响碎成了渣。
胡蝶下意识地抬手挡着脸蹲下了。
虽然没有感觉到痛,但她放下手的时候发现,手背上居然被飞来的玻璃碴划出一道血口子,细细的一道红色正沿着皮肤的纹路慢慢扩散开去。
紧接着从公司大厅传来了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刚才正好从这门边经过的主管陈芸芸倒在了一片血泊里。
胡蝶望着眼前的一片狼藉,惊呆了。
余白一路晃晃悠悠地拐进一条临街的巷子。
巷子一侧长着没叶子的一排树木。每一颗都长得笔笔直直,枝干高高指着天空。说不出的一种生机。
余白驾轻就熟的走进一个居民小区的后门。
铁门已经生锈,并没有大打开,只有右侧的一扇小门虚掩着。
进门以后左转的第二栋,外侧墙上红漆刷着一个大箭头,箭头正下方贴着一张A4纸,上面写着“酒吧五楼”。打印之前为了让这4个字填满整张纸想必花了些功夫,才把4个艺术字的字体调得如此比例失调、美感全无。不管来几次,余白都觉得这个指示做得实在太丑。干脆顺手,经过的时候一把扯了下来。
5楼是最高层。
这房子是几十年前的建筑了,现在市中心的地价翻了又翻,没人再修这种浪费地皮的东西。
余白一直盼着干脆这里也拆迁,看看上头会怎么应对。到时候搬到一个更豪华一点的地方去也不一定。
他轻飘飘地朝楼上走,步伐跟他的体型并不相配。比起正常行走,他看起来更像是一步一个慢节奏的小跳,有时上一阶,有时候上两阶,无声无息地就到了五楼。
五楼正对楼梯的墙上挂着个小小的灯箱招牌,上面闪着一个箭头指向左边,还有两个字——“酒吧”。
酒吧正对面,也就是上楼梯右手边的单位是酒吧女老板安薇冉的住所。
余白跟她很熟,但是从来没去过她家,也没看她自己回过家。只要他来酒吧,不管什么时候,安薇冉都在酒吧里。
“来了啊。”安薇冉看到余白进来,微笑着招呼。她穿着红色的旗袍,身材玲珑有致。正在吧台后面擦拭各式各样的玻璃杯。
“拿去重做一个,做了几十年连个指示牌都做不好。”余白把撕下来的“酒吧5楼”拍在吧台上。
安薇冉瞪他一眼,没做争辩。旁人都看得出她眼神不是在生气,而是有点撒娇的意思。
余白并未觉察,坐在吧台前的高脚凳上转了一个圈。
“你不能好好坐着吗?地板都磨花掉了!”安薇冉闪着大眼睛对他说。
余白不予理会。这酒吧几十年不变的水泥地板他也是看腻了。
现在时间还早,没有什么别的客人。或者说,还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人。
一般上午会出现在这里的只有余白。他作为组织的闲散人员负责着各项琐碎的事务。其他人都在白天休养生息,他就各种晃,晚上也是如此。消磨无尽的时间有时候比时间紧迫还要折磨人。
“今天这么早?”安薇冉跟他寒暄。
“嗯。”余白趴在吧台上毫无生气。当然生气这样东西也不是他们该有的。
“早上干嘛了啊?”
“这个嘛,”余白坐直了,压低声音:“你给我保密,不然风黑子知道又要罚我。”
“什么事?你该不会又去干涉别人了?”
余白没搭腔,反问道:“你还记得前几天突然出现在你水镜里的那个女的吗?我今天见到她了。”
“怎么见到的?”
“就,那个写字楼底下见着的。”余白说得很随意,不想让安薇冉知道自己其实是专程过去的。
“所以你救她了?”其实不用问,安薇冉也已经猜到了。
“你猜到还问我。”余白坐在高脚凳上又转了一圈。
安薇冉不知道说什么好。
三天前,也是早晨,在眼前的水镜里,安薇冉突然看到了一个陌生的女人。镜中人二十多岁,面孔不似自己现实或是前世见过的任何人。但水镜里的画面非常的清晰,就在一栋写字楼的电梯口,镜中人走出电梯走向一扇玻璃门,刚刚走近,那门突然爆炸,四分五裂。门里门外各一人,都倒在血泊里。
安薇冉有些吃惊,通常都是她需要知晓的信息通过水镜去感知,像这样突然出现活人的画面还是第一次。
当时余白也是这样百无聊赖地坐在一旁。安薇冉就把这件事告诉了他。
“你再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说不定有新的使者要诞生了!”余白饶有兴致,因为无聊太久,所以越是不常见的事情他越有兴趣。
安薇冉念着咒语,召唤水镜重现刚才的画面,但是却出现了完全不同的结果。
一开始还是那个女人,短直发、穿着墨绿色大衣,从电梯里走出来。但是在她走出来的时候,眼前却已经是一片狼籍。玻璃门提前爆炸了,刚才在门里的人,现在已经躺在了血泊里。那个女人显然逃过一劫。
“你确定是她?”
“当然了。连衣服都穿得跟我们看到的一样。”
“那你怎么救她的?总不能照实说?”安薇冉眉头紧皱。她是真的害怕余白会胡说八道。
“怎么可能!你不是跟我说了爆炸的时间大概是多久嘛,我只需要让她晚点上楼就可以了。就是不知道你估计的时间准不准了!”
“当然准了,时间这么近,我可是把握十足。”安薇冉说得有点得意,但是转念又开始担心,“你要是真的救了她,被风拓知道了,你又要挨罚了!”
“所以说让你保密嘛,你不说我不说。”余白眨眨眼,在眼前比划了一个守口如瓶的手势。
安薇冉只好点点头。在余白面前,她的心情总是大起大落。
“诶,你的脸!”余白突然指着安薇冉的脸大叫了一声。
“什么什么?我妆花了?”安薇冉一下就被他嚷得心慌,立马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一面镜子来,开始检查自己的脸。头发是整齐的,眉毛线条流畅得堪称完美,眼妆画得很淡,只擦了些浅色的眼影提亮下眼周,口红更不用说了,前两天杂志上看到的限量款,昨天刚邮到的。简直美呆了!哪有问题?
“你是不是想转移话题?你无不无聊?”安薇冉还舍不得放下镜子。
余白已经见怪不怪。“你看完了没啊?我是说你的脸,不是说你画的那些东西。”
“我脸怎么了?”安薇冉放下镜子,脸上少有的一本正经。
“就是,脸型啊,变了。”余白看她突然变了个人似的,口气虚了下来。一边捏了捏自己的下巴,“你的脸没有这么尖的吧!”
“所以呢?”安薇冉口气有点凶。大概女人都在意自己的外貌的。
“没事,”余白赶紧陪笑脸,“我只是说脸型变了,又没说变丑了,现在一样好看,越看越好看!”说完还煞有介事地点头。
安薇冉看他的表情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唉,自己是没办法对他生气的。
“真的好看?”
“好看!”
“原来呢?”
“也好看啊!”
“那哪个更好看?”
“我,”余白本来想说无所谓的,但是看着安薇冉那么认真的脸咽了下去。思考了一下说:“还是原来吧!才刚刚看习惯了,你又一下把脸整得尖尖的,跟外面整形广告……”
安薇冉的脸色眼看着又要变了。
余白赶紧说:“跟外面整形广告上的完美脸型太接近,反而没有个性了。”
这个说法似乎还可以接受。
安薇冉沉思了一下。然后抬起右手在下巴上摸了一下,橡皮擦一样的,下巴变得圆润了一点。刚才的瓜子脸,瞬间变成了鹅蛋脸。这下就跟之前一样了。
不过两人都不再说话,反正这个话题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
都十点多了,屋外才有阳光洒进来。
余白背对着阳光,看着安薇冉东擦擦西擦擦。其实都是一挥手的事情,但是她还是每天乐此不疲。大概不做这些也没什么好做的了。
“老板娘啊!你以后不要动不动就变个样子好不好?”余白突然很认真地说。
“为什么?我喜欢为什么不能变?”安薇冉心里窃喜他对自己的关注。
余白顿了一下,慎重地说:“我也没几个熟人了,你还老变样子,我觉得好孤独啊!”
安薇冉的心一沉,看余白的黑眼睛在太阳的影子里深不见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