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酒吧开始陆续来了些客人。余白日常工作的一项还包括下午时段酒吧的兼职服务生。虽然已经没有什么物质上的需求,但是在现实世界活动,偶尔还是需要些经费的,所以和安薇冉一起把酒吧经营好,也是很重要的一件事情。
余白一边擦桌子,一边想着要怎么把酒吧的招牌做得显眼一点。安薇冉用电脑做的东西,想想都是灾难。
客人里面有一桌年轻女孩子,三个看着都很面熟,余白有印象她们之前来过好几次,今天却表现得有些奇怪。只要余白走近的时候,她们就立马不说话了,憋着笑。余白一走开,又感觉她们在背后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老板娘,那几个人你认识吗?”余白蹦到安薇冉的旁边。
她没回答,一脸闷闷不乐。
“我看着有点面熟,但是她们是不是在背后说我什么?”余白一回头,正好就看见她们其中一人看着这边,但是一碰到他的目光又马上别过头去看别处。
“该不会是喜欢我?”他自己给出了答案,口气还颇为得意,“哈哈,我人气还是依旧啊!”
安薇冉手上正调着一杯血腥玛丽,是那桌女孩子点的。本来只要加一点盐的,她舀了整整一勺。
余白看在眼里。“喂,这样不是砸自己招牌?”
“那你要她们一直来纠缠你?”
余白赶紧摇头。
端着这杯忐忑的鸡尾酒,余白小心翼翼地走过去。他故意黑着脸。
还没等他把酒放下。
原本坐着的三个女孩同时站了起来。其中一个长卷发脸涨得通红。
“我喜欢你。我当你女朋友,好不好?”
哇,这么直接!余白愣着不动。
“好不好?”她再追问。
“我,我还小。”余白结结巴巴。
“你几岁?”女孩子问。跟余白比起来,她的声音听着反而沉着了。
“我,我17。”其实余白死的时候是21岁,他故意说小了4岁。这个时候不要脸就不要脸了。
“我16。”女孩子不依不饶。
“啊?”余白惊掉了下巴,看着眼前这个长卷发、烟熏眼、红嘴唇、超短裙、高跟鞋。“你未成年怎么能喝酒呢?”又是转移话题。
“你不也在这儿吗?”女孩说完走到他面前端起托盘上的酒一饮而尽。
余白想起安薇冉撒的那一勺盐,真替她咸。
“老板娘,未成年人怎么能喝酒呢?”他开始求救了。
他求救之前安薇冉就已经走了过来,隔着几步看他们表演。
余白转头看看安薇冉,再看面前的女孩子,发现确实是年轻不少啊。即使妆再厚,打扮得再成熟,脸上那种真实的稚气是盖不住的。安薇冉跟她们一比,确实老成得多。不过说白了,余白也不清楚安薇冉到底多大,只能暗暗感叹自己实在是不擅猜测女孩子的年纪。
被安薇冉瞪着,女孩的气势立马弱了,脸红到了耳根。
“白,你怎么不说实话,明明有女朋友啦!”安薇冉突然脆声说。
余白听不惯她故做清脆的嗓音,背上一麻。
女孩似乎有点生气了,大声道:“关你什么事啊?阿姨!”这声阿姨叫得很有攻击性。
但安薇冉不在乎。她从容地撅撅嘴,走到余白身边。这时余白身上的香味飘过来。她做了个大胆的决定。
“变态!”那女孩大叫一声,转身拿起凳子上的挎包就冲了出去。身后两个朋友也赶紧跟着去了。
跟她一样愕然的还有余白。
安薇冉还捧着他的脸,看他嘴上沾了些新款口红的颜色。
“看来不沾杯是假的。”安薇冉满不在乎地说。
“老板娘,你狠啊!”余白愣了一下说道。不说这个办法是否高明,至少效果很好。
唉,这已经是自己今天第二次被人骂“变态”了。
安薇冉踩着高跟鞋轻快地走回吧台后面,她是很开心的。但是她跟自己强调这个只是因为自己顺利帮余白解围,并没有别的什么。
她悄悄瞥了一眼余白,反现余白没有太大的反应,开始埋头收拾起那三个女孩留下的杯子。
“老板娘。”余白突然转过来,眼神正好跟她撞上。
“什么?”安薇冉有点慌。
“她们没结账吧!”
“算了算了,估计不会再来了。”安薇冉毫不在意。这几杯酒的钱,还是损失得起的!
比起那边的闹剧,今天对胡蝶来说实在不是简单的一天。
早上主管陈芸芸被玻璃门自爆重伤之后,直接进了重症监护室,说是头骨都被砸出一个洞来,应该是玻璃门上的不锈钢配件弹出来打到的。
作为有幸逃过一劫的人,她今天听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好险啊Phoebe(胡蝶的英文名字),差一点你也被砸到了。”然后她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对啊,吓死我了。”
因为这个意外,上午本来安排的部门会议取消了。胡蝶和几个同事只好装模作样地备一下早就备好的课。虽然大家都讨厌开会,但是有时候上班时间开会也不失为一个有效地放空自己、打发时间的好机会。
这天她想得最多的当然是早上那个莫名其妙的年轻人。一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之后,就可以冲淡之前的事情了。她几乎一整天都没有想到昨天晚上电梯里的老婆婆。
而且现在看来,要不是那个年轻人拖延时间,自己肯定会受更严重的伤。说不定,就跟陈芸芸一起躺在重症病房了。哪有那么幸运,全身上下只有手背上一条小伤口。
好不容易熬到下午三点。上完两节课就可以下班了。怀揣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胡蝶约了最好的同事dy出去吃饭。
“我们这么去庆祝是不是太没有良心了?”走廊里胡蝶在dy旁边耳语。
“唉,别想那么多,我们跟她又不熟。”dy一向是很直接的。
其实她说的已经算客气。平时在办公室里经常和主管对着干的就是她了。不久前就闹了一次。
上个月例会的时候陈芸芸点名说dy教案写得不规范。她不服气地说我的课续报率是最高的,说明我的课备得有效率,教案只是形式。陈芸芸说这么牛,那你按规范写一个我看看,不要光在嘴上说自己有效率。dy不答话。同事里有平时被她的说话直接惹到的,这时候已经开始看笑话。她晃了一圈周围人的表情,拿起教案往桌上一拍,踢开凳子就走出了会议室。陈芸芸气极了大叫她的名字。她头也不回地说,你们开着会我马上回去重写。当然她只是赌气,没有真的再写什么。甚至大家散完会回办公室的时候,她还明目张胆地逛着购物网站。
为什么dy可以这么猖狂呢?她来公司的时间还没有胡蝶长。
胡蝶当然也问过她,她神秘地眨眼睛,颇意味深长地说:“秘密。”
下班后跟着dy,胡蝶第一次进了酒吧。
这个酒吧没有名字,就在公司附近的一个小区里面。
“那儿的调酒特别特别好喝。”dy如此强调。然后带着她钻巷子,进小区,爬楼,一路上都没有任何明确的标示,更别提招牌。
胡蝶不得不惊讶她竟然能找到这么偏僻的地方。
刚踏进酒吧她就看见了余白。白衬衣牛仔裤,夸张的长链子,灯光虽暗,但是分明是他,正端着托盘在酒桌和吧台之间转悠。
原来是勤工俭学的学生啊。胡蝶心想。她的脸红了一阵,今天反复想起的人居然这么快又出现,实在不是寻常可以遇见的事情。幸好灯光很暗,她想,自己的脸色才没人注意到。
“我要长岛冰茶,你要什么?”dy拉着她坐下。
“我……”胡蝶当然不知道点什么。看了桌上也没什么酒单可以看。
“那我帮你点一杯莫吉托。反正你也喜欢薄荷和柠檬。”dy招手叫来余白。
“要什么?”余白的声音让人听了很轻松。
“一杯长岛冰茶、一杯莫吉托。有吃的吗?”
“没有,你可以点外卖。”
“OK。”dy抬手做了个OK的手势。
“OK。”余白也学她比个手势,然后转身走了。
胡蝶在一边看得目瞪口呆的。这个黄毛小子全程无视她!竟然全程无视她?而且不是完全没有看见她,而是明明有目光从她脸上扫过去,却好像根本没有见过一样,毫无反应,之后就再不看她了。
蝴蝶的眉头皱起来,对这种故意的视而不见感到不爽,真的是岂有此理!
“你看那个人。”安薇冉用眼神向余白示意了一下胡蝶的方向。
从胡蝶一走进来她就觉得不自在,因为她发现这个女人又是一直盯着余白看。虽然这种情况是见怪不怪的了,但是一天来几波实在是烦人。多看了一会儿吧,才想起来是前两天水镜里面的女人。
“看来你是成功救到她了,不然哪有命找过来!”安薇冉的语气有点酸。
余白叹口气道:“唉,她肯定认出我了。但是故意找到这里来也不太现实吧!哪有反应这么快的!”
“那你想怎么办?”
“能怎么办?我可不想闹出什么幺蛾子。小黑什么时候到啊?我早就该走了。”
小黑是酒吧晚上的服务生,是个头脑简单的年轻人。就冲他在这里工作三年却不觉得安薇冉三天两头长得不同,余白就打从心底佩服他。要多么“单纯”的心灵才把周围的人都看得这么云淡风轻!
但是小黑的缺点就是老迟到。
小黑一迟到,余白就被安薇冉留下来“加夜班”。严格说来,这是违规的行为。余白的灵力还不足以活动二十四小时不休息,状态太过疲惫的话很容易成为鬼的攻击目标。
也是太平日子过久了吧,对于“加班”的事情,余白和安薇冉都不那么在意。迟一两个小时也就罢了。
“不管了。我先走了。”余白总疑心胡蝶在看他,把托盘放下就要走。
安薇冉心里巴不得他快走,就顺着他说:“走就走吧,晚了也不安全。”
外面天已经全黑了。从酒吧回住处还有大概2公里的距离,不近不远。余白呼吸着晚上微冷的空气,感觉清爽。
其实今天早上突然撞见胡蝶的时候,一瞬间他并不确定要不要救她。
只是,可能是在安薇冉的水镜里见过她了吧,总觉得是相识的人,不想就那么袖手旁观。再加上,胡蝶身上有种他喜欢的温和的气质。余白是真正看着时代变迁过来的,现在太多人是一副拒人千里的表情,实在让人厌烦。
市中心刚入夜还是很热闹,周围的行人不少,灯火也亮。
余白住在一栋不起眼的电梯公寓顶楼。准确说,是余白的宿舍在一栋不起眼的公寓顶楼。C市一共有五处这样的宿舍,是由灵力强的使者提前选址并且建好结界的地方。跟他合住的人并不确定,大部份人都会根据自己的活动范围选择休息地点。
这个小区就三栋居民楼,几乎没什么绿化。但是小区的位置很好,处在一处Y形路口的分叉口,周围围着的一圈建筑都比这小区里的建筑高出不少。C市灵力最强的四位长者合力布置起来的结界将小区的三栋建筑完好地笼罩起来,结界的外围还有一圈由活人气息围成的天然屏障。入夜后十分安全,不入流的鬼根本进不去。
余白的脚步轻飘飘的,眼看着要到了。
可刚进入结界的范围,他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结界之中竟然一个活人也没有。
刚才还熙熙攘攘的路上竟然一个活人也没有了。
“不对。结界是假的。”余白脸一沉。
“说对了。”一个尖利的声音贴着他的耳朵对他说。
这声音出现得十分突然,余白背脊一麻,应激似地一闪身一跃步,到了三米开外。
只见刚才还空无一人的地方出现了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他脸上漫着一股黑气,眼角向上吊起,已经看不见瞳孔,只剩下细狭的一道白眼。嘴里还“嘤嘤”地笑。仔细看,双脚竟是悬空的。
什么东西?余白心里直叫苦,好久没有正经打过鬼了,还一来就来个大家伙。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