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青一走，王奶奶也跟着消失了。

“余白，王奶奶走了吗？”

余白点点头，“刚才找到她的时候她就在客厅坐着发呆，可能又回去了吧。”

两人心情都不轻松，各自沉思。

猫不知从哪里跑了出来，围着胡蝶的脚绕了几圈，“喵，喵……”

“怎么啦？没吃饱吗？”胡蝶抱起它来，突然自己的肚子也“咕咕”叫了两声。

“啊，你还没吃饭。”余白像想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确实，从下班到现在，胡蝶一口水都没喝过。但是现在哪有吃饭的心情。

“咕咕”，肚子又叫。

“去吃点东西吧，再怎么样，人活着都要填饱肚子的。”余白就算是说这种话，语气也都飘着，听起来不着边际。

“你现在都不用吃东西了，对吧？”

“嗯，不用吃，也不能吃。”

“不能吃是什么意思？”

“不能吃就是不能吃。”余白懒得解释。他知道使者若是被人间的欲望（比如食欲）左右，是会堕回人道轮回的，但是他自己一次也没有破戒尝试过，所以也很难形容不能吃究竟是怎样不能。

“那你们需要休息吗？”

“当然需要，不瞒你说，我现在已经困得要死了。”余白说完就打了一个哈欠。

“那你先去睡吧。万一王奶奶再来，我等着就好。”胡蝶很认真的的样子。

余白质疑地看着她，说：“我不太敢，你们家也没有结界，万一有更厉害的家伙出现怎么办？”

胡蝶还是那副很认真的样子，说：“上次不是我救你的吗？要是有很厉害的家伙，我应付不了的你也应付不了的。”她的目的并不是挑衅，只是为了让余白去好好休息一下。但是这话确实说得冲了一些。

余白被她说的郁闷。说起来一切都是从遇到胡蝶开始乱套的，以前他一定不会为了别人的遗愿大费周章。因为对他来说，无论死因是什么，身前还有什么牵绊，都是要轮回要离开的。若有执念太深的不愿意走的，便由他们清除掉。人的灵魂对使者来说，就是这样的存在。但是今天跟王奶奶接触多了，搞得他现在难以脱身，总觉得这件事跟自己有关系似的。越想越心烦。

胡蝶看他表情像在赌气似的，便不再管他，跑去厨房煮面条吃了。其实，刚才周正青临走之前说的话她是很在意的，看余白的表情、王奶奶的表情，也都像是知道了什么。就只有她，听完大家的话，还是一头雾水。难道就凭你一句我一句的快问快答，就串联出什么惊天内幕了吗？实在搞不懂。

等胡蝶煮完面从厨房出来，余白已经睡着，看来今天真的只能呆在这里了。

猫跳到胡蝶面前的餐桌上趴下，它总呆在胡蝶能看见的地方。

“还是你最好。”胡蝶伸手摸摸小德的头，听着它“咕噜咕噜”的声音，心里便安定了。

当天晚上，胡蝶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的开头是黄昏，她站在一座古宅的外面。那宅门十分气派，尤其是夕照下的金漆牌匾，“余府”二字清晰夺目。

在她和府门中间还站着一个年轻人，背影看起来很熟悉。

她犹豫自己要不要叫住他的时候，年轻人推门走了进去。她眼前只剩下这些冰冷的建筑。忽然一种可怕的预感出现，那屋内有十恶的凶徒，在等着那年轻人。

她赶紧跑过去。门后是一堵雕龙画凤的照壁墙。她听到墙后面的年轻人在喊：“我回来了。”

不行，危险，不能让里面的人知道你回来。她赶紧追赶过去。一路脚下的树叶，被踩得“沙沙”响。

“谁？”那年轻人听见响动转过脸来。

胡蝶却从梦中惊醒。

“余府，”她喃喃自语，“一定是因为认识了余白的缘故。”只能安慰自己当作笑话了。

窗外的天气很好，冬日暖阳。

家里有别人在，自己也睡不踏实。胡蝶早早就起来煮了粥。余白不愿眼巴巴看着她吃，就自发地出去寻了一圈王奶奶，可惜不见踪影，不知道是躲去了哪里。

他下楼的时候还发现灵堂已经在拆了。旁边两三个工人在收拾帐篷，老大陈彬就在遗像前站着，两眼通红。

等到胡蝶上班的时候，灵堂已经完全撤除了。小区前面那块空地又空了出来。她对着那块空地看了一会儿，心里五味杂陈。

留在家里的余白百无聊赖，还是只能往沙发一躺。他想，下午化验结果一出来，周正青肯定还要来，到时候又免不了一阵折腾，自己既然留在家里，还是好好睡个饱觉最为重要。

可惜事与愿违。

王奶奶很快又出现了。不过这次她很小心，怕再吓到余白，进门之前居然还敲了敲门。

“小白，你帮我写个遗书。”她一进来就说。显然是深思熟虑的结果。

“好。”余白也不多问什么，立刻去书房找了本子和笔。虽然只是短暂的相识，他和王奶奶之间已经有了某种默契。

遗书的内容，王奶奶已经连夜想好，很快便念完写完了。

余白写字的时候很专心，没有了平时的闹腾，有股子俊秀的书生气。字也好看，工工整整的小楷，让人看着就舒心。

“小白，你到底是干什么的啊？”王奶奶突然问他。

余白笑而不答。

“我这么说，你别生气，我吓唬你的时候可开心了，真的好久没那么开心了。”

余白有点无奈，说：“你开心就好。”

“那下午等周警官来的时候你们就一起去，把这个给那几个不孝子看。”

“好。”

王奶奶突然又难过起来，“我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我原本以为……最开始我还想着只要孩子们都来送我，我好好走就是了。”

余白知道她的意思，最开始她生气只能算是耍脾气。但现在的情况，早已经超出正常的范围了。对于先前猜测的结果，他也有点害怕。或许，如果没有周正青的话，他根本都不会往那么残酷的方向去想。

“今天是第七天了，无论如何，明天早上你都必须走。”他还是忍不住提醒。

王奶奶没有回答，蹒跚着，又从门口出去，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