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你的话我不会这么做。”余白的声音突然异常冷冽。他看着陈芸芸颤抖着抬到半空中的手，已经知道她的意图。

她是突然出现在胡蝶的正后方的。

余白曾经见过有人从板凳上被推到在地，当场摔死。

每天都有各种离奇的意外。多少注定多少人为？

“什么意思？”胡蝶吓了一跳，她没见余白那么凶过。云里雾里地问，“我做什么了？”

“不是说你，我说的是她。”余白指了一下她的身后。

她突然感觉颈后一凉，跟着右肩一阵剧痛。

“啊。”她痛到叫出声。猛地站起来一看身后却什么也没有。

余白却看得真切，是陈芸芸使劲拍了她一掌，然后悻悻地走了。

陈芸芸死了，他能想到，算起来应该就是这一两天的事情，但是为什么突然跑来攻击胡蝶，他不太明白。

胡蝶捂着右边肩膀，头埋在胳膊里，半天都没抬起来，想必真的很疼。

余白有些担心，问：“你之前跟那个陈芸芸是不是有什么过节？”

胡蝶说不出话，只摇了摇头。

余白有些发愁，这真的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安薇冉的事情还一团乱麻，现在又多个陈芸芸。要是以前，他对这种游魂的事情都是不予理睬的，只等他们真的犯了事杀了人，才轮到他上场。但偏偏是胡蝶，总不能让她受伤！

“鬼是最喜欢缠着同一个人的。”他突然嘀咕了一句，语气有点阴沉。

胡蝶被他说的背后一凉，右肩也还在痛，想起刚才他说的自己身后的谁。脑袋不由得“嗡”的一声。

“肩膀一定很痛吧。刚才陈芸芸来过，是她打的。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余白问道。

“啊？”胡蝶惊讶，但是很快她也就想通了，“以前就说陈芸芸是工作狂的，现在死了也回公司倒也合理。”

“我没让你分析合不合理。”余白有点无语，“我是问你们有没有过节什么的，跟她说清楚，免得她还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我们就是正常的同事关系啊，她是我的上级，平时就是工作相处，私交不深。”胡蝶说完这句话感觉好熟悉。

脑子里一个机灵，可不是嘛，这句话上午跟卫紫也说过。难道当时陈芸芸也在，所以她才突然问的？

她把上午卫紫的话原原本本转述给余白，“最后她还说我活下来和她死去根本毫无相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不能相提并论。当时她语气蛮凶的，我还以为她在说我。”

余白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陈芸芸现在极有可能因为得知自己对事故知情，但是没有救她，而是只救了胡蝶，继而把怨气发泄在胡蝶的身上。

他想到的，胡蝶也想到了，她下意识伸手捂住了右边肩膀。不摸不要紧，一摸疼得钻心，隔着外套也感到肩膀微微地肿了起来。

“没关系，我去跟她解释一下。很多人死后都会经历这样的过程，不能接受自己死了所以难过、愤怒，这些情绪都很正常。只要不因为这些怨忿影响她轮回就好。”余白尝试安慰她。陈芸芸的灵魂可能还在附近游荡，他得去找她。

可要是影响了呢？胡蝶心里疑问。陈芸芸也会因为不能接受自己的死变成鬼吗？她会找我报复吗？仅仅因为命运安排了一场可怕的意外，我能够幸免于难她却丢了性命。

“你还有一会儿下班，我先下去转转。”余白说完就走了。

胡蝶看着余白的背影走出去，心里虽然害怕，但是有他在身边，倒也宽慰。

写字楼下面一直都是熙熙攘攘的人。这是城市的节奏，你永远不知道那么多人从哪里来要去哪里。

余白看到了他和胡蝶相遇的面包店，其实也才几天前而已，但是最近发生的意外事件太多，似乎把他们相识的时间线都拉长了。

突然，他看到了陈芸芸。

她双手合抱胸前，站在人群中间，任凭经过的人穿过她已经没有实感的身体。脸上没了刚才的戾气，看起来十分虚弱和痛苦。

但是余白知道虚弱和痛苦只是错觉，作为灵魂的陈芸芸再也不会有跟肉体相关的感觉了。

没想到这么轻易就找到她，问问她会不会怪他救了胡蝶却没有救她？要是有这种不甘心的情绪在，灵魂是很难顺利地在第七天离开人世进入轮回的。

“陈芸芸。我有话和你说。”

陈芸芸的脑子里突然响起了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

她惶恐地在人群里四处张望起来。她知道是刚才在胡蝶办公室的那个男子，她也知道他和今天早上的女人绝对不是一般的人类。

余白就站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用咒术给她传话。

终于陈芸芸看到了他。

“跟我来。”余白说完转身走了。

陈芸芸跟着他走到了写字楼的楼梯间，这里一般都没有人。

“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她问。当然语气不会太好。

“上午你听到了胡蝶和一个女人的对话？”余白小心地问。

“该听的我都听到了。”这个回答模棱两可。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继续这样的话，是对你自己不利？”余白觉得应该给她说明一下厉害关系。

陈芸芸冷哼了一声，“可笑。你现在跑到我面前说什么对我不利。你有什么资格？那天你明明可以救我的不是吗？”

“不，我不能救你，你的命数只到那里。”

“那为什么可以救胡蝶？”

余白想不到如何解释，准确地说，之前救胡蝶也是他自己一时兴起的决定。

“凭什么死的是我，她就可以没事？”余白的沉默刺激到了陈芸芸，她吼了起来。

“因为他跟我们是同类。她不是一般人。”余白编了个理由。但其实他心里真的有这样怀疑过。

陈芸芸瞪着余白，不说话，原本青白的眼圈慢慢地爬出了许多深红的血丝。“你当然怎么说都可以。”

余白无奈。能说的也就这么多。

“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陈芸芸咬牙说道。

“你现在还有不到7天的时间整理自己的一生，陪家人也好四处看看也好。可要是作恶伤人的话，就等于这最后几天的时间也放弃了，会直接堕落成鬼，无法转世无法回头的。”余白语重心长。

陈芸芸看着他比自己还年轻的脸，陡然问道：“你是怎么死的？”

余白一愣，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自己的事情。犹豫了一下，淡然道：“强盗，灭门，我们一家二十几口。”

轮到陈芸芸愣住了，对方的遭遇也很可怜。可是转念一想，他说的话谁知道是真是假？现在只有自己死去的这件事情最为真实。只有这种明明脚踩在地上，却没有一点触感的感觉最为真实。

“你不要太伤心了。”余白说，“放下执念才能好好地转生啊！”

他的声音很温柔，可是现在陈芸芸听不进去。她问他：“你口口声声说你不能救我，那如果你昨天救了我会怎么样？”

余白哑然，他是真的不知道。

见他答不出来，陈芸芸又极其轻蔑地冷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陈芸芸从楼道里消失以后，余白还站在原地发了一会儿呆。直到有大楼里的工作人员从他身边路过。

他的打扮跟这种写字楼本来就不搭，为了防止自己扎眼，还是快点回到人多的地方才好。他朝路上走，心里却一直回荡着那句，如果你昨天救了我会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