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乘风骇然一惊,问道:“你是说,还杀伤了人命?”
李太和道:“怎么不是,可怜那驾车的学徒,不知被什么东西将头部砸得稀烂,那孩子性情粗鲁,准是见贼人抢夺马匹,不肯甘休,才遭了毒手。”
穆乘风又问道:“贵号那辆车,用几匹牲口拖拉?”
李太和道:“若出城远行,都用两匹拖车,今天因为是在城里,只用了一匹马。”
穆乘风眉锋一皱,道:“那事先来相托派车的人,是不是一男一女?”
李太和道:“是的。”
穆乘风道:“他们交待之后,就先行离去了吗?”
李太和点头道:“他们说另有急事,必须先走一步,留下十两银子作为医药费用,要老朽替那位姑娘把病治好,一二日内,他们再回来接她。,”
穆乘风听得双眉深锁,喃喃道:“这就奇怪了?”
石掌柜低声问道:“怎么样?会是姚姑娘他们干的吗?”
穆乘风道:“以情形忖度,一定是他们,可是,他们怎会为了一匹马,竟然杀死那无辜的学徒?这就令人费解了。”
石掌柜叹道:“一个人在盛怒之下,任何事都干得出来的。”
穆乘风突然站起身来,问道:“李老夫子,贵号还有马匹没有?能借匹给在下吗?”
李太和道:“马匹是有,不知少侠要到哪儿去?”
穆乘风道:“他们三个人只有一匹马,料必尚未走远,或许还能迫得上。”
石掌柜忙道:“穆少侠,事情既然发生了,急也没有用,以老汉的意见,不如回去跟大伙儿计议以后,再作决定……”
穆乘风摇头道:“再迟就来不及了,请你代我回报郭伯父,如果能追上,最晚明天我就回来,否则,是会在沿途留下标记,记他老人家随后赶来接应。”
石掌柜见劝他不住,只好点头答应,向太和堂药铺商借了一匹健马,穆乘风连行李也不及携带,单人只剑,飞骑驰出了石泉县西城……
由石泉循官道向西,可达汉中,褒缄,然后北上可通甘肃,南下可经剑阁人四川,另外在西乡县附近,又有一条岔道,可达星子山麓,越过山区亦可进入川境。
穆乘风唯恐月眉姐弟会劫持莲翘远走川甘边荒,是以一路催马急迫,希望能在他们未离陕南之前,将他们截留下来,谁知沿途打听,却得到两种不同的消息。
有人回说:当天上午,看见男男女女几骑人马经过,一路向西去了。
又有人回答说:的确看见两个少年男女向西而去,但却是两人两骑,并非穆乘风所形容的“一男两女只有一匹马”。
这两种回答,使穆乘风为之困惑不已,假如说那一双少年男女就是月眉姐弟,莲翘却到哪儿去了?另外一批男女人马又是谁呢?难道月眉姐弟在途中又发生了其他意外?
他边猜想,一边追赶,抵达“西乡”县城,又得到一个消息前面的两批人马,都已经由西乡折向南行,朝星子山麓的“镇巴”县去了。
穆乘风毫不迟疑,也由西转向,直奔星子山,却在官道显眼之处,留下风铃剑图形标志。
赶到镇巴县城,略打听,前后只差一个多时辰,两批人马,业已先后进入山区。
穆乘风暗想:山道崎岖,乘马反而不便,倒不如弃马步行利落得多,主意一定,便将马匹寄存在一家小客栈里,匆匆结扎,裹粮人山。
进入山区的时候,天色已近黄昏,转瞬间,夜幕低垂,彤云飞涌,一阵寒风吹过,竟下起雨来。
穆乘风趁夜冒雨登山,及履尽皆湿透,却不肯停下来避雨休息:仍然全力施展身法,向乱山中寻觅追赶,他想:既遇大雨,月眉他们一定会觅地歇息,既然歇息过夜,一定会生燃火堆烘烤衣服和调弄食物,难得夜阻碍行程,又有火光指引方向,不趁此时追赶,还等到什么时候?
冒雨越过几重山峦,登高拢目四望,果然,远处一座小山顶上,似有星我闪动。:
穆乘风精神大振飞步直向火光处奔去,及至近前,才看清山头上是一栋陈旧败山神庙,此时,庙中火光闪耀,侧面一列倾记的无底下,还系着六七匹健马。
穆乘风见此情景,突然警惕的停住了脚步,很显然,这些在庙中生火避雨的人,并不是月眉姐弟,而是另外一批恰好跟月眉他们走着同一条路的人马。
他小心翼翼绕到一处破墙外,凝目向庙内张望,一看之下,不由大吃一惊,原来火堆旁边围坐着四名青袍老人,赫然竟是“莫家四剑”弟兄四个。
更令人吃惊的是,就在莫家四剑身后神座上,,躺着一个青丝履肩,状如熟睡的少女,可不正是宋莲翘吗?
穆乘风心里又惊又诧,暗暗忖道:莲翘落在莫家四剑的手中,月眉姐妹却到何处去了?庙中连莲翘只有五个人,廊下却有六七匹马,其他的人是谁?怎么没有看见呢?
他本已探手欲摘取肩后木剑,想到这里,又极力忍耐着将手放落下来。
正在这时候,庙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步履涉雨之声。
不片刻,来人已到近处,莫家四剑中老大沉声喝道:“什么人?”
门外应道:“胸怀英雄志,身佩复仇花。”
莫维仁问道:“借问居何处?”
庙外接道:“金旗第三家。”
四剑互望了一眼,低声说道:“是金花堂方副堂主到了。”说着,同时站起身来。
庙门外瞒珊走来三个人,其中个遍体伤痕,头脸都用白布包扎,布上血渍斑斑,由两名衣衫不整的大汉,左右扶持着。
这三人神情狼狈,状如沙场败兵,却看得穆乘风心惊不已,原来那两名大汉,身上都穿着终南流云堡门下堡丁的服饰,那浑身血渍的,正是堡中总管方老夫子。
可是奇怪得很,莫家四剑对吴俊身负重伤的惨状,似乎毫无惊讶之意,只举手拱了拱,说道:“方副堂主一路上辛苦了。”
吴俊惨笑着摇摇头,道:“苦倒说不上,但金花堂遭此变故,几等于全军覆灭,老朽实在感愧对会主……”
莫维仁接道:“这件事,会主已经知道了,胜败乃兵家常事,吴兄也不必太难过。”
吴俊问道:“会主不在此地么?”
莫维仁道:“他临时有点事出去了,特令咱们兄弟在此等待吴兄。”
吴俊似感激又似惭愧地叹了一口气,举目四顾,看见神座上的宋莲翘,忽然眼中一亮,惊喜的道:“原来四位已经将这丫头擒住了?”
莫维仁笑道:“咱们兄弟不敢冒认功劳,这是无意间巧遇,由会主亲自出马,才将她擒到手的,如今有了这名人质,吴兄不愁没有出气的机会啦!”
吴俊恨恨说道:“这些年来,老朽不知受了这丫头多少肮脏气,但却一直没有机会下下。此次宋飞鸿返堡,听信欧阳佩如那婆娘的话,突然捣毁了老朽十多年苦心布置,其实也是由这丫头而起,总算上苍有眼,竟让她落在会主手中,这下倒要看那宋飞鸿还敢不敢再跟本会作对?”说到这里,突又哦了一声,急道:“老朽有个极重要的消息,要呈报会主,那宋飞鸿也是终南一路追下来了,如此事先布置一个隐阱,诱而杀之,这可是千载难逢的良机……”
莫维仁含笑点头道:“吴兄放心,会主正为了这件事离去的。”
吴俊惊道:“会主的消息,竟如此灵通?”
莫维仁傲然说道:“再告诉吴兄一桩机密吧,会主在石泉城中擒获这丫头的时候,故意夺马伤人,沿途又有意显露行踪,以及嘱令吴兄来此相会……这一连串措置,本来就是特别设置的陷阱,目的就是想引诱宋飞鸿前来送死,现在,你明白了吗?”
吴俊失声轻呼,脸上流露着十分复杂的神情,片刻之后,寸欣然大笑道:“好一条神鬼莫测的诱敌妙计,如果老朽猜测不错,这丫头只怕也是会主安排的香饵,未必真是易家那女娃吧?”
莫维仁笑道:“吴兄不愧高明,这宋莲翘不但是假扮的,而且衣衫上早已涂有剧毒,若无解药,触手沾肤立即溃烂,那时候,任他是宋飞鸿剑术通玄,也定难逃一死。”
吴俊讶道:“那真正的宋莲翘呢?”
莫维仁道:“已由会主亲自解往别处隐藏起来了。”
吴俊长笑不已,连声赞道:“好计,好计。”
穆乘风躲在墙外,暗称侥幸,亏得自己迟疑了一下,否则,中计上当的不是宋飞鸿,却是自己了。
但想到宋莲翘不知下落,月眉姐弟不知何往?心里又难免焦急,尤其宋飞鸿和复仇会主之间的关系,演变迄今,实在令人如坠五里雾中,本来,从各种迹象观察,宋飞鸿都涉有重嫌,鬼脸书生黄石生更早准备拼个你死我活,这样看来,难道复仇会主,真是另有其人么?
假如复仇会主不是宋飞鸿。那么他又是谁呢?是百禽这听女婿齐天鹏?抑或竟是自己的恩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