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楼的门终于开了，莫秋顶着一双狐耳，拖着一条狐尾，从其中推门而出。

以前的他，是万万不敢在外人面前显现出他半妖的身份，毕竟他是靖妖司的人，一只半妖，呆在专管妖邪的衙门内，若让有心人听了去，免不了对此大做文章。

但事情到了现在，他也以及不需要再做过多的遮掩了。

因为就在方才，他置身于书楼之中，吞噬完妖珠后，忍受了极为剧烈的疼痛，到现在，终是彻底妖化了。

其置于丹田内的那枚金丹，此刻也已经被那些妖珠所散发出来的妖气，浸润成了一枚货真价实的妖丹。

而他，将再也不能以人的身份自称。

其实，莫秋原本便是半妖，虽唤作半妖，但从本质上，其归根到底那还是一个人。

虽然，他可能拥有一部分妖怪的能力，但至少，他不需要像那些真正的妖怪一样，为了不遭受降妖者的迫害而努力地隐藏体内地妖气。

而其若是不满原先的身份，还可像今日一般，吞噬妖珠，化为一只真真正正的妖怪。

但他一旦做出选择，一旦成为了妖怪，便再也不能变回“人”了。

妖，是纯粹的。

一旦你选择成为了妖，纵是如莫秋一般，是由人化妖，也无法再重拾人这一身份了。

纵是你的化形术如何巧妙，纵是你可以自如地隐藏或者释放你你内地妖气，你也终将摆脱不了“妖”的身份。

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方法能够破掉妖怪隐藏自身妖气的咒法。

而若是遇上那种天生便拥有阴阳眼的，那妖怪在其眼中更是无所遁形。

即便对手没有阴阳眼，但只要他是个合格的降妖师，迟早也能想到办法看出妖怪的本质。

但这事若是放在以前，放在莫秋还是半妖的时候，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

莫秋从门内走出，他有一种前所未有地感觉，那种感觉来自其体内地妖丹处。

现在的他，体内妖丹的妖气极其充沛，全身上下，也好像有着一股无形的力量意欲喷薄而出。

而他方才在书楼之中数了数自己身上的尾巴，发现原本只有一根，且其中还没有丝毫妖气的尾巴，变成了六根，这些尾巴好像与他的妖丹互通一般，也充斥着不少的妖气。

类似于狐狸这种妖怪，会以尾巴的多少来判断其道行的深浅。

而根据莫秋的了解，六根尾巴的狐狸，便意味着其有将近约七百年的道行。

对于狐狸精来说，六尾虽说还够不上大妖的范畴，但至少也是一只能够独当一面的妖怪了呢。

而其，若抛开役鬼不去说，此刻的莫秋，是的确比原本的莫秋要强上许多。

但就是这样，他还是没有那个自信能将桃子平安带回，毕竟他知道，他需要面对什么。

那是一只狡猾的、被赶出华夏大地、在外流亡多年、且不断学习不断成长、而后落足于倭国，并与其他本土妖怪达成一致，回到大唐抢夺地盘的妖怪。

但纵是知道自己与他的实力差距巨大，他也必须要去，若实在需要一个原因的话，便是他早已决定了要面对自己的真心。

他早就决定，要在这个除夕过后，告诉她他的真心。

他早就决定，要在这个除夕过后，告诉她当年发生的事情。

他早就决定，要在这个除夕过后，不论她会给出怎样的回应，他都会守护她一生。

但现实的无力感却深深地打败了他。

在见到桃子被大天狗挟持走地时候，天知道他有多么心痛。

而这一切，也都是他造成地。

他知道，桃子被抓，都是因为他。

不论是因为铃木正一的关系，还是因为给她用了竹中玉的关系。

他都是造成桃子被大天狗抓去的罪魁祸首。

所以，他才会决定，不惜成为妖怪，也要获得能够救桃子的力量。

纵是这样做会失去很多，纵是他再也无法驱使役鬼战斗，纵是他很有可能因为妖化的缘故而被驱逐出靖妖司。

但这些理由，与营救桃子相比，那就都算不上什么了。

天色早已漆黑，而月亮也因为大天狗得吞噬，到现在都未见其身影。

仅靠着靖妖司内昏黄的烛火，似乎很难安抚这些刚从鬼门关逃出来的妃子婢女，以及小公主们。

沐晓夏没有那个安抚他人的耐心，故而整座靖妖司的安抚安顿工作，大多是由柳中阳一人完成。

而他这样性格的人，似乎也很容易获得她人的好感，特别是那些刚刚才死里逃生的年轻公主，或是年轻的婢女们。

这些人纷纷向柳中阳抛去示好的眼神，并试图要他给予安慰。

只是，柳中阳应该不太习惯应付这种场面，故而从方才到现在，他的脸颊就没白过。

而满脸通红的柳中阳，以及因为害羞而变得笨拙的动作，也常常惹来那些少女么的调笑。

而这些公主或是婢女们，又大多生的俊俏，真是差点就把柳中阳的魂儿都给勾走了。

最后，还是一直站在一旁的沐晓夏看不过眼，将他从人群之中拎出来，才算叫那些娘子公主们。

也正是在此时，莫秋以及从书楼中，走到了正厅内。

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怪物，方才刚被安抚下去的女眷们，瞬间便爆发出一阵刺耳的尖叫声，这也令柳中阳不得不捂住他的耳朵；他也很奇怪，这些看似柔弱实则也柔弱的女孩们，为何能够发出如此有爆发力的声音。

对此，莫秋能够理解。

她们方才从妖怪的血洗中死里逃生，如今突然见到一个头顶有尖耳，身后还拖着一条尾巴的男人，不怕才怪呢。

但那些女眷们很快便安静下来，因为她们发现，眼前出现的这位“妖怪少年”，竟然生的如此俊俏。

其实，这也是狐族天生的能力。

以前莫秋尚且是半妖的时候，并没有很好地发挥其真正的效用，而今彻底妖化，狐族的魅惑之法，便会在不自觉中流露，像现在这般，魅惑着眼前的女眷。

这也是他为何会敢于如此堂而皇之地出现的主要原因之一。

狐族的魅惑，实属强悍，便是生为男儿身的柳中阳，都在不知不觉之中，陷落进去。

整座正厅，也就只有沐晓夏，未受这魅惑的印象了。

“啪！”

“啊！”

沐晓夏对着柳中阳的头便是来了一记。

柳中阳吃痛，也总算是从魅惑的法术中回过神来。

当恢复神智，且看到莫秋真身的时候，不觉为他有些担心。

“莫秋，你可还好？”

“谢谢，这只是妖化后的正常现象，不妨事的！”

听到莫秋这样说，柳中阳也总算是安下心来，但很快，他便又想起一件事来。

“若我没有记错的话，靖妖司有条规矩，司众不得为妖，如今你化成妖怪，等这件事平息下去，你可怎么办？”

莫秋听其问话，摇了摇头，眼下最为重要的还是应该先去解救桃子，以后的事情，便等到以后再去说吧。

其实，他原本不是这样的人。

因为是半妖的缘故，谨小慎微对他来说，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不论是他异于常人的嗅觉，还是偶尔会显现出来的妖身，他都需要花费时间花费精力，将它们一一藏好。

他是人，但又不是人。

他是妖，却又不是妖。

是人非人，似妖非妖的身份每一天都在折磨着他。

每一天，他都会花上很长一段时间去思考，他莫秋，究竟是人，还是妖？

不过，就在今天，他也终于将这个问题想明白了。

实话说，关于此事，还是应该谢谢桃子，若非他，想必他现在还在纠结他自己，究竟应该成为人，还是应该成为妖吧。

是人是妖，说到底，是否重要？

它很重要，他代表了你是什么东西，他能让你在人群中找到自我，不会让你产生“自己是异类”这种感觉。

但它同时，又不重要。

莫秋浅笑，只要是能救她，不论他是人，还是妖，都已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什么？什么？我现在就过来！”

沐晓夏听着刚刚拿到得截音符，这是长厦门的司众送过来的讯息。

“长厦门失守了，我得去那儿帮忙，那个谁，柳中阳，你先留在这儿照顾好她们，明白吗？”

柳中阳听着，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而后，沐晓夏又转向莫秋，问道：“你呢，想好该去哪儿了吗？”

“我想，再回一趟皇城！”

莫秋皱了皱眉头，这是他现在最为头疼的一点。

他不知道，桃子被大天狗带去了哪儿，而且，他也无法推算出大天狗会去哪儿。

更关键的是，永安，那个时刻与桃子在一起的公主殿下，好像并没有在这些被营救回来的女眷当中。

故而，他便向再回一趟皇城，或许永安在遇到沐晓夏之前昏了过去，所以没能被他们接过来。

当然，也不排除永安殿下被妖怪杀死的可能性。

但因为永安与桃子朝夕相处的原因，所以莫秋想找到永安，若是她还活着那便是最好的，这样，他就能带永安离开那个是非之地。

若是她命不好，死在了这场妖乱中。

他也会将她的尸体带回，等风波过后，让其入土为安。

而顺便，他会搜寻永安的身上有无桃子的气味，这样，他便可以顺着气味，找到桃子。

当然，这也是最无奈的选择。

沐晓夏早已整理好行装，她准备只身杀向长厦门，与前辈们一起抵御妖怪的入侵。

而柳中阳没有什么战斗能力，故而被留下来，继续照看这些女眷。

莫秋，则准备再次找回皇城，寻找失踪的永安的踪迹。

三个年轻人也各自约好，不论怎样，都得在这场妖乱之中，活下来；为这场妖乱，献上一分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