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景轩抬起头来,目光盯着那道离开的背影望眼欲穿。
等人的男子见段景轩神色悲戚,疑惑道:“大哥,你怎么了?刚才那人是谁?”
“没什么!是个追债的!”段景轩神情萎靡,喃喃道。
“既然是追债的,那我们应该追上去,把他给做掉!否则你我见面之事一旦传开,后果将不堪设想!”
“无妨!”段景轩摆摆手,振作起精神道:“凌山,你记得尧儿吗?”
“尧儿?他不是五岁那年夭折了吗?”薛凌山听着一愣,眼里忽然露出兴奋之色:“难道尧儿还活着?”
段景轩的脸上现出一道明亮的笑容:“我段景轩的儿子,跟我一样也是属猫的,他有九条命,哪有那么容易死。”
薛凌山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猜测道:“难道刚才……”
“嗯!”短暂地看到了儿子一眼,段景轩的心情非常不错:“你猜得没错,他就是尧儿,想必是发现了我,所以一路跟踪到了这里。”
薛凌山埋怨道:“大哥,既然是尧儿来了,那你干嘛不唤他过来,让我这个当叔父的也好见一见?”
“尧儿是来讨债的,不打我们就算客气了,想跟他叙旧,基本没这种可能。”说到这里,段景轩不禁摇头苦笑了几声,然后将事情经过大致讲了一遍。
薛凌山听他讲完,瞪大眼珠道:“这么说,尧儿跪在家门口的时候,你不但拒不认他是你儿子,甚至还命人给他打了五十大板?”
“为了避人耳目,我也只能这么做!”段景轩解释目光远眺,正色道:“当时为了避免让尧儿牵扯进来,我原本打算让他改掉名字远离是非,哪知这小子非常顽固,态度极其恶劣,他那个眼神……”
说到这里,段景轩说不下去了,段尧当时望向他的眼神,几乎让这名大将军陷入崩溃。
薛凌山追问道:“然后呢?”
段景轩见薛凌山听得起劲,只得将当时的情形详细说了一番,然后把段尧的原话学了一遍。
“你不认我没关系,不让我回家也没所谓,但是我的名字从出生时就跟着我,我没有爹疼,没有娘爱,只有名字不离不弃地跟了我十几年,你凭什么让我改?凭什么?”
“我没听错吧,你说你是我父亲?呵呵,我在段家被几十人追着打,你没说是我父亲;我被人称作叫花子,你没说是我父亲;我跪在地上喊你爹,你没说你是我父亲……”
“现在,你让我走得远远的,凭你是我父亲;你不让我叫段尧,凭你是我父亲;你让我叫阿猫阿狗,一生像蝼蚁一样活着,凭你是我父亲……我想反问一句,你配当一个父亲吗?”
“我饥肠辘辘的时候你在哪?我被野兽袭击的时候你在哪?我举目无亲孤苦无依的时候,你又在哪?谁能告诉我,世界上,有哪一个爹见了失散多年的儿子跪在家门口,不欢天喜地地迎进门,反而让人用棍子招待?”
薛凌山听完,也是唏嘘不已,这父子俩真是太难了。
十年未见,见面成仇。
有时候,事情就是这样残酷,段景轩纵然有再多难言之隐,也抹不开一个事实,那便是,身为一位父亲,他不但没有爱自己的儿子,反而深深地伤害了他,的确欠下了一大笔债。
所以,段景轩明白,段尧绝不会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跟在他身后的目的,自然不是认亲,而是为了找回场子。
了解事情的经过之后,薛凌山也为这对父子感到非常难过:“大哥,这些年,真是苦了你了,难道你就没有想过跟尧儿阐明真相?”
“当然不行!”段景轩无奈地摇头,将目光收回来,转头望向薛凌山道:“我耗费十余年的时间,好不容易才混入神宫,如果这时候让他们知道尧儿活着,如何自圆其说?这么多年的心血,日复一日的苦心经营,岂不白白浪费?凌山,你应该知道,无论我抛弃尧儿,还是组建鹰盟,都是为了铲除神宫,神宫不除,我死不瞑目。”
“我当然理解你的苦衷,但是……”薛凌山握住段景轩的手道:“大哥,你什么事都瞒着尧儿,是不是对他有欠公平?你自己也说了,他一直在谋划找你报仇呢!”
“这有什么?”段景轩似乎根本就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里,爽朗笑道:“输给自己的儿子,不丢人!再说,他能不能胜过我,还不一定呢!”
薛凌山素来知道这位义兄生性豁达,同时也明白,像他那样的人,根本就用不着别人宽慰,于是重新把话题引到当前的局势上来。
“大哥,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当然是继续蛰伏在神宫了,在摸出神宫总坛的准确位置之前,大哥不宜暴露身份!凌山,我要提醒你的是,我们的敌人,比我们预料的更加强大!神宫的势力遍布于世界各个角落,尤其在黎国最为集中,只要他们愿意,随时都可能蚕食掉一个国家的领土。”
薛凌山听完,不禁捏了把冷汗:“太可怕了!”
段景轩拍着薛凌山的肩膀道:“所以说,我们的处境非常艰难。至多一年,夏国必胜战乱,以你掌控的兵力,根本就无法对抗。紧急情况下,你可以传讯至鹰盟,或许大哥可以接应一二。”
……
烽火城外,段尧摘掉面具,狠狠将脚下的石子踢飞。
好不容易盯上了那个人,结果行动又失败了,段尧心里十分郁闷,只能拿石子出气。
无论那个人是不是段景轩,这件事情都透着古怪,他们的话虽然含含糊糊,但依然透露了两个信息。
第一,那位与他交过手的男人说有人故意布局,引起混乱,分不清谁是人谁是鬼;
第二,酷似段景轩的男人提出解决混乱的办法是破而后立,然后还说要死很多平民。
由于段尧听到的内容不多,所以无法具体判断出他们究竟说的是什么事情。
另外,根据段尧的了解,当今天下并无战事,各国都在屯兵积粮,并没有听说百姓大批死亡之事。
既然没有任何事件能够验证那两人的谈话内容,所以这件事情,并未被段尧放在心里,对这位少年郎来说,此刻最要紧的事情,便是尽快赶到同福客栈,以期能和那位不知道名字的朋友见上一面。
可惜耽误的时间太久,想必那名女子多半已经离开,即便如此,段尧依然决定去碰碰运气。
果不其然。
段尧赶到同福客栈的时候,小二告诉他,说蒙面少女已经走了,然后便交给他一个丝帕,里面包着一块凤形玉佩。
玉佩莹润剔透,段尧把它握在手里,心里泛起了一丝愧疚。
即便没怎么见识过稀奇的玩意儿,段尧也知道,这块玉佩是个罕见的珍品,价值难以估量。
玉佩的凤翼处,刻有一个“彩”字,段尧猜想,这个彩字,存在着两种可能,其一,这块玉佩叫做彩玉,其二,那名少女的名字,里面含了一个“彩”。
段尧小心地把凤形玉佩收起来,无论如何,这也是一段值得珍藏的记忆。
回到客栈,正好碰到了甄珍,她刚从外面回来,手里拿着一只烤鸡。
“段……”甄珍将手里的烤鸡递向段尧,有些害羞地喊道:“段大哥!”
这个称呼让段尧稍稍有些意外,听惯了被甄珍臭贼无赖一直叫着,突然之间当上了大哥,还真有些不适应。
为了掩饰尴尬,段尧笑着问道:“给我的?”
“嗯!”甄珍红着脸,轻轻点了点头。
段尧接过烤鸡,调侃道:“小辣椒,你突然之间对我这么客气,以后都不好意思叫你傻妞了。”
“段大哥怎么叫都可以,以前是我不懂事,请段大哥见谅!”
甄珍这么一说,倒越发让段尧不好意思了,转念一想,这妞无事献殷勤……
“小辣椒,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吧?”
“没有。”甄珍微微低头,轻轻地咬着嘴唇,似是有什么话难以启齿。
段尧追问道:“真没有?”
“呃……”甄珍脸色发红,陷入了犹豫中。
“既然没事,那我先走了!”段尧见她不肯说,也乐得清闲,迈开步子便往楼上走。
甄珍见他真走了,赶紧追了两步道:“段大哥,你有理想吗?”
段尧回过头来,认真地望着她:“你要跟我谈理想?”
甄珍看了他一眼,谨慎地点了点头。
“这个话题有些空泛!”段尧挠了挠头,指着旁边的桌子说:“走走走,我们坐下说。”
两人在桌边坐下来,段尧掰了一只鸡腿递给甄珍道:“谈论这种有趣的事情,一定要吃着喝着,那样才有意思。”
甄珍摆摆手道:“段大哥,我不饿。”
段尧见她有些放不开,也不着急,把小二唤过来道:“小二哥,麻烦你跑一趟二楼,到天字三号把王胖子叫下来,就说有人找。”
“好呐!”小二答应一声,叮叮咚咚上楼去了。
不一会儿,王大川便下来了,立即向甄珍行了一礼:“见过郡主!”
甄珍微微欠身,示意他免礼。
段尧冲王大川笑道:“大川,告诉我,你有理想吗?”
王大川听着一愣,但依然紧盯着桌子上的烤鸡不放:“我当然有理想,但是饿着肚子,谈什么理想啊,要是能分我一根鸡腿就没问题了。”
段尧大方地给了他一个鸡腿,王大川两口便吃光了,甚至还把鸡腿骨吸吮了一遍。
“我的理想,就是开一间三层楼的药铺,然后雇几个伙计,每天都有源源不断的银子。”
段尧点点头:“行,你可以走了!”
“别呀……”王大川一听就急了:“我的理想还没说完呢,要是能来点酒,嘿嘿……”
段尧立即唤来小二,要了一壶酒。
王大川一手拿着酒壶,一手抓着鸡肉,边吃边喝。
“除了当掌柜,我还有一个更大的理想,就是娶三房老婆,一个给我捶腿,一个给我做饭,还有一个什么也不用干,专门给我生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