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喂！疼…”

“辱没先人！辱没祖宗！受了腐刑，有什么脸面，去黄泉见先人！呜…”

“哎…”

“好死不如赖活着！”

“快别这么说！惯例，受了腐刑，有机会去宫里当差呢！”

“去宫当牛做马，还不如死在外面呢！”

“万一大王看上你没有小吉吉，差你做个亲随，你祖宗十八代都冒烟了。”

“就算给大王当大总管又怎么样，没了小吉吉，娶不了女人，断了香火，呜…，入不了坟园！生前孤单，死后作个孤魂野鬼，逢年过节，没人烧点钱财！哎…苦呀！”

咚咚咚…咚咚咚…门外突然有人用东西砸墙，接着是一阵咒骂：“一群死太监，没有小吉吉，哭有个屁用！谁让你们这些狗贼，偷鸡摸狗，杀人越货！有娘生，没爹养的货，谁再哭，给老子打死，拉出去喂狗。”

囚房的一角，有一排蚕室，用作施了宫刑的犯人保全生命，近来犯人多，一间小小的蚕室，捂得密不透风，横七竖八，躺着十几个受过刊的犯人。他们一时疼痛，说起未来无路可走，不由得哭出声来。

一人哭，一屋人哭，听得把守的士兵不耐烦，过来训叱。

蚕室东南角，躺一个大汉，一样包扎着下体，一样疼痛，一样哭泣，只是干哭无泪。

众人只顾伤心哭泣，没人关注他。

闲时易过，疼痛难挨，因为被去了势，蚕室内受了刑的“男人”们，床榻下湿乎乎一片，从未没有干过，尿臭味弥漫在室内。

疼痛伴着尿臭，日子一天一天过，总算过了几个月，伤口慢慢愈合。

忽一日，囹圄长满脸谗笑，陪着一名公公，来到蚕室牢区。囹圄长可是一片牢区的暗王，弄死一名犯人，像摄死一只蚂义。

“嘿嘿…阎公公，您可是太后跟前的红人！太后一刻也离不开您，您这么忙，这点小事，哪里用您亲自跑一套，言一声，小的给您办齐了！嘿嘿…

“哟…，您的小嘴真甜！怪不得，人人叫你马屁精！”闫一木一手抱抚尘，一手拈着花指，失去了雄性激素的他，虽然官居宦者令，管着宫内大大小小几千号太监，却一点没有阳刚之气，说话阴阴柔柔，哑着噪子，称赞眼前的囹圄长。

“多得公公提携！”

“我不过你们眼中的阴阳人，得太后抬举，才做了宦者令，活得像个人了。太后宫里，打发走了几个年老的下人，太后慈悲为怀，赏了安家费！太后身边不能没人伺候，我本能打发一个机灵趁手的给她老人家送过去。后来一想，太后悲悯苍生，如果从宫刑犯了，挑一些带过去，给他们改过自新的机灵，岂不是应了太后慈悲之心。”闫一木哑着嗓子说道。

囹圄长马来米拍手赞道：“太后慈悲众生，万民之福！属下愚钝！公公如此办差，怪不得太后赏试，大王欣赏。”

闫一木笑道：你小子有眼力架。”

马来米陪着闫一木，一间蚕室一间蚕室去挑人，挑来挑去，挑了十几个。

闫一木，仔细打量眼前没了小吉吉的十几个人，但见他们眼神暗淡，像打败了的鸡。

马来米察言观色，陪笑道：“公公，尚有一间蚕室，后关了几个犯人，才受刑几个月，恐怕一见风就挂了，故而没声张。那里面，有一个大汉，我观察了几次，虽然受了刑，但不哭不闹，比一般人沉稳老成，说不定…”

“带我去看！

马来米引领着闫一木，来到一偏僻的蚕室，听到里面叫苦连天，不由得皱紧眉头。马来米挥手道：“去带他出来。”

几个士兵抢过去，从蚕室里扶出一个大汉，送到闫一木眼前。

闫一木一见，不由得眼前一亮，但见这个大汉，年约二三旬，身高约九尺，长相俊美，虽然面有菜色，但眼神里藏着一丝亮光。闫一木向他下体瞧去，但见裹了许多层包扎布，布上有发黑的血迹，又有几片湿，散发着尿臭。

闫一木叹息道：“可惜了，这么好一副坯子。”

马来米笑道：“可惜了！不务正业！专业眠花睡柳，拐骗良家妇女！现在好了，阉了，老实了！人是真俊！”

闫一木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嫪毐！”

“犯了什么罪？”

“奸骗良家妇女！他们说，我…

“好…就他了。”闫一木没功夫听嫪毐翻供，向马来米令道：“这十几个，即刻随我进宫，等我调教好了，送与太后。你吗，我会留意哪里有空缺！”

马来米大喜，叩首道：“谢闫公公栽培。”

闫公公带着人先走一步。

马来米唤来裁缝，给十几个犯人缝制新衣，临行送别时，拉住嫪毐的手说道：“苟富贵，无相忘。”

嫪毐脸色平静如水，一字一顿，说道：“囹圄长的恩情，嫪某没齿不忘，如有可能，加倍偿还。”

秦王赢政虽未亲政，但朝会却一如既往。国政托于大臣，或者说托于文信侯吕不韦。吕不韦纵横捭阖，处理政事，平衡各方势力，得于心应于手。但相邦再大，大不过秦王，所以上朝，赢政依然亲临。

一日上朝，文武百官分班排列，礼毕。赢政居中而跪坐，手按佩剑，案几上堆着竹简。

赢政只听不说。这是即定的临政而学习，观麾仲父文信侯处理政事。庄襄王临终，托孤于吕不韦，赢政因而唤他作仲父。

文信侯出列，凑报军国政事，凑罢，照例退朝。文武百官山呼，赢政起身，打算回宫，听太傅讲课。

“大王且慢，微臣有上凑。”

一个声音响起，赢政停住脚步，复又跪坐下，众臣见大王坐下，只得重又归队。

文信侯一看认识，此人居然这么跨过相邦，直接上凑大王，虽然心中不悦，却不动声色，静观其变。

为官之道，切莫出风头，切莫越级。

众人顺着声音，望过去，但见一人，从排班末位，高举一卷竹简，趋步向赢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