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0037章 暴乱(上)(1 / 1)旧都新府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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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属于深秋的寒冷夜晚,风不大,月光清亮整洁,属于奎林地的窝棚都静悄悄的,安静属于夜晚,嘈杂属于人。

人的嘈杂响起来了,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在摇摇晃晃的一个个黑房子里响着,这声音包含着疲惫和忧虑,也许还有愤恨。

船工中没有女人,她们属于纺纱厂和织布的车间,她们的住宿在莱纳市属于工人的区域,和其他贫苦的人在一起。

这里只有男人和半大的小子,他们住在仓库旁,住在码头边,远离城市,只有在白日里搬运货物的时候,才会有人想起他们这群孤独的人,想起压榨他们的剩余价值。

黎辞和巴末并排而行,跟在乌西亚身后越过破败的栅栏,踏过稀疏的草丛,在窝棚外的一处空地中站住了。

乌西亚的兄弟们就在他几米之外熟睡着,黑乎乎的烂毯子盖在他们蜷缩的侧身上,盖不住的胳膊和脚冻得发青。

“兄弟们!我乌西亚回来了!”

熟睡的人们被惊醒了,不满的咒骂声和疑问的惊慌声参差响起,为明亮的夜晚增添了些许生气。

巴末二人将包袱放在乌西亚脚边,而后钻进了窝棚区中,自支起的木板床上跳下的众人淹没了他们的身影,他们融了进去。

他们本就属于这里。

“你们知道吗?莱纳市那些高高在上的贵人,有权的人,有钱的人,他们根本就没打算给我们活路!”

“他们抓走了我,他们派出警察监视着你们,他们想要在明天的安息日有一个热热闹闹的顺利剪彩仪式,然后继续压榨我们的力气!”

“他们占着黑夜,他们是太阳,他们是特权阶级,他们是莱纳市的主人!他们喝着咖啡,他们吃着涂了蜜的白面包,他们冬天穿着厚的,夏天穿着薄的,他们要什么有什么。”

“而我们呢,什么也没有!”

乌西亚退了几步,看着人群向自己涌来,继续大声喊着,

“我们干着最累、最脏的活!我们吃着最硬的黑面包,我们忍饥挨饿、日复一日地出卖我们剩下的生命,死后被扔进污浊的摩季那河,被扔到落满乌鸦的荒地去,被恶心的畜生啄食。”

“我们得到了什么?”

“疲惫,饥饿,伤病,痛苦,只有这些!”

“难道你们甘心吗?”

乌西亚叫着,声嘶力竭。

人群越聚越多,窝棚内的船工都钻了出来,嘈杂的声音诡异地平息下去,只有乌西亚的呐喊在响。

“乌西亚!”

人群中有人叫起,“你的伤呢!你是怎么从艾尔托的走狗安保手中逃出来的?”

“我已经死了!”

“但我又从地狱中爬出来了!”

人群哗然。

“我在地狱中听到了神的声音,祂告诉我——”

“如果你想实现你的梦想,就从这个肮脏的地方爬出去!”

“然后我就爬了出来!因为我的梦想还没有实现!”

话音刚落,乌西亚便飘了起来,破破烂烂的衣服在夜风中呼呼作响,引起一阵躁动。

“吾神!”

不知道是谁带头喊了一声,此起彼伏的呐喊声接着尽皆升起,然后跪倒一片。

他们跪的,是神。

“我是神的使者,也是你们的指路人,祂派我来拿回莱纳市城内那些自称为神民的家伙窃取的权力,将一切归于贫苦的工人,归于被贵族、被工厂主压榨的所有劳动者!”

“白面包会有的,蜂蜜酒会有的,女人会有的,衣服会有的,房子也会有的!”

跪倒的人群躁动起来,当本是普通人的领导者成为了神的使者,并为他们展露超凡神迹后,燃烧的欲望迅速占据了上风。

“神使!”

巴末和黎辞各拖着两个人从衣衫褴褛的人群中走出来,将他们扔到三个包裹前,身上的疼痛和乌西亚显露的神迹断绝了他们逃跑的念头。他们跪着,将头颅深深埋下,一动也不敢动。

这是向艾尔托揭发乌西亚的扫罗、沙利沙四人。

乌西亚回来得太过突然,他们被人群裹挟着一时脱离不出,结果被黎辞两人抓个正着。

“叛徒该死!”

咬牙切齿的喊叫自人群中响起。

“叛徒该死!”

四人面色惨白,低伏的身体不住颤抖着,身上崭新的厚衣服几乎要被冷汗浸透。

艾尔托的人给了他们每人一件御寒的新衣服,还有一几尼十五先令的奖金,这便是他们出卖乌西亚得到的全部。

嘲讽的是,他们的身份依然是船工,这一点未曾改变。

巴末上前解开三个包袱,拿出一个脑袋,将它高高举起,明亮的月光将其肥胖惨白的脸照得纤毫毕现,森白的骨茬自颈下露出,半根气管吊在空中,摇摇晃晃。

这只脑袋属于艾尔托的安保队,黎辞砍脖子的时候很随意,将皮肉血管剁开放血后,便直接将脑袋扯了下来。

砍人的脑袋,和砍其它动物的,手感并没有什么区别。

“是西顿!”

前列的人认出了脑袋原主的名字,而后便是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

“另外几个又是谁?”

“小罗珥!”

巴末轻轻喊了一声,“那边的头,别忘了帽子。”

黎辞憨憨一笑,从摊开的包裹中掏出一颗警察的头,扶正它顶上的帽子,然后学着巴末举起。

帽子上有一颗警徽,铜制的圆形徽面上刻着一只展翅飞翔的雄鹰。

“是城卫司的警察!”

人群情绪激动起来,“神使,他们有枪!”

“你们害怕了?”

乌西亚立在空中,质问道。

人群渐渐平静下来,涌起的热血被枪里的火药浇冷,不同于神民贵族掌握的、对他们而言极其遥远的神赐术法,火枪庞大的威力近在眼前。

他们其中一部分人亲眼见过后,知道的人不久就变成了全部。

这些乌西亚的船工兄弟们忽然意识到,不只是火枪,即使只有冷兵器,也是会死人的。

但他们又不甘心,白面包和女人,谁不想要?

人群看向乌西亚。

“与贵族和警察抗争的不只是我们,”乌西亚向众人自信地笑着,“别忘了,还有市内那些和我们同样劳苦的工人兄弟们!”

“牺牲由我们共同承担,权力由我们共同拥有!”

人群再次亢奋起来,赞美神使乌西亚的声音此起彼伏。

黎辞抽出了腰刀,架在扫罗颤抖的脖子上,锋利的刀刃割裂了他的皮肤,鲜血流出。

巴末背过身,一言不发。

扫罗颤抖着,直到一个清脆慌张的声音忽然自人群中响起。

“爸爸!”

“小法莲!”

黎辞循声望去,一个不知所措的老人焦急的脸映入他眼中,老人旁边跪着一个男孩,拽着老人的袖子不停摇头。

戈比和他的爷爷。

奎林地除了男人和半大的小子外,还有孩子,而每一个孩子背后,都有着一个心酸的故事。

“找到你们了。”

黎辞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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