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青山闻言喜不自胜,随意的在裤腰上抹了抹饱沾污泥的手,深情款款的拉着柳昉道:“你来的真好,一只小泥鳅从我眼门前逃了,正愁怎么去找,没成想恰巧碰到你,缘分,真乃缘分。”
柳昉颇为无奈的看了看原本还算整洁的衣服上,瞬间染上的一大块巴掌印,摇头道:“在下柳昉,相遇即是有缘,还未请教壮士尊姓大名。”
牧青山扶额醒悟,缩手抱拳道:“是是是,既然你我有缘,自然是要通秉名姓结识一番的,莽撞了。我名青山,不敢称尊,姓牧!接下来不需客套了,天色将晚,我们抓紧捉泥鳅吧。”
“原来是青山兄。”柳昉不失礼节的抱拳施了一礼,随后指着泥塘道:“此处淤泥遍布,水浅草多,泥鳅藏身其间最难捕捉。”
牧青山深有同感的点点头,苦恼询问道:“以兄台高见,该如何去捕捉?”
柳昉接着神色泰然,不疾不徐的说道:“捉泥鳅之前,需要谨记三个要素,一掐,二撸,三抄。泥鳅滑溜,不能用手抓,需要用指尖紧掐才好拿住,泥鳅身姿灵动如蛇,拿住后需用力撸住,才能令其脱力不能挣扎,泥鳅水中方便借力,捉住后要使猛劲抄,方能顺利令其迅速脱离水域。”
牧青山认真听说,不觉诚恳点头道:“这诀窍很好,掐,撸,抄。好,我记得了,你接着讲。”
“记住这三个要素后,便可开始搜寻泥鳅。”柳昉此时抬头望天,见暮色降临,便煞有介事的小声道:“泥鳅的秉性,天黑以后便会在烂泥窝里钻洞躲起来,这时候却最好抓,因为泥鳅滑溜,只有不游动的时候才是最佳时机。”
牧青山却忽然摆手道:“这只特殊,你莫管习性,只说如何方便抓便好。”
柳昉闻言一诧,一时不解“特殊”所指为何,但也没有多少留意,随后便说道:“抓泥鳅不能盲目乱抓,要有目标。像你先前一般在烂泥里四处寻摸,泥鳅早已被惊动,一蜷身便早已溜之大吉。所以我们不动则已,动则迅若奔雷,丝毫不给它喘息之机。”
牧青山再次诚恳点头道:“柳兄高见。”
柳昉不觉自信一笑,慨然指着远处道:“不知以兄台眼力,可否看到远处草底,那冒着气泡的一处孔洞?”
牧青山道法精深,自然可以黑夜识物,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见一株窈窕小草,下有亮晶晶的一汪水洼,中有一方小孔,生于黑乎乎的烂泥之中,不时冒出豆粒般大小的白泡泡。不觉惊喜稀奇,眉飞色舞的拍手叫道:“难道是那泥鳅不成?”
柳昉苦笑摇头道:“似你这般大吵大嚷,即便有泥鳅也被吓跑了。”
牧青山讪讪缩手,尴尬而笑道:“不好意思,有些无状了!”
柳昉一摆手,禁声道:“小声点,那里可能有,也可能没有,泥鳅即便不动也是要呼吸的,呼吸时,自然有气泡冒出,当然也可能在游动,游动时,动作嘈杂,气泡频出,且颜色浑浊。无论如何,你只需谨记,但凡有气泡的地方,则需快速果断出手,切记事先所说的三要素,一掐,二撸,三挑!”
牧青山频频点头,跃跃欲试的开始着手抓泥鳅。
柳昉耸了耸肩,神情颇为无奈的哑然无语半晌,摇头撸了撸衣袖,猛然神色一凝,动作如同田间跳兔般猛然一跃,迅速向烂泥中一处冒着白泡泡的孔洞抓去。
二人像懵懂顽童,在这片泥沼里左右游移,不一会功夫,这片泥沼便被他们搅扰的混乱不堪。纤细的水草被踩踏的玉体横陈,秀美的花朵被碾压的枝叶纷飞。
牧青山终究手脚粗笨,寻摸半晌,一无所得。
好在柳昉是个泥鳅老手,见他循序渐进,目光如电,出手如风,宛如一条游刃花间的老狗,不出手则已,出手便迅若疾鸟,动作娴熟优美,不失九天落羽般的风度。
忽然一刻,见他神情一动,紧绷的面容徐徐展出一抹会心的微笑,有了。
他条件反射的一掐,紧跟着另一只手摁住那绵软之物猛地向后一撸,随后,他宛然仿佛听到,一声如泣如诉般的酸爽清啸在耳边低徊,惊疑之际,手却不停,快若闪电的抄起那物,猛然向上一甩,便见一只巴掌大的泥鳅,蜷曲翻滚的跳跃在半空中。
“哈哈,青山兄,竟是我先抓到了一只。”他哈哈一笑,忽然竦身一跳,欲将半空中的泥鳅牢牢抓住时。眼前陡然一阵虚幻,原本巴掌般大小的泥鳅忽然暴涨,变成了水桶般粗细的狰狞怪物。
怪物獠牙参差,分明泥鳅模样,大张着血盆大口向他当头咬下。
柳昉猝不及防,骇然为之变色,失声惊叫道:“我命休矣!”
情况岌岌可危之际,原本捉泥鳅笨拙模样的牧青山猛然一机灵,顺手抄出腰间飞斧,甩手一丢,准确无误的丢在怪物的脑门之上。
怪物吃痛,身体刹那缩小,再次恢复巴掌大小泥鳅模样,随后身躯紧皱,缩身欲要再次潜逃时,牧青山却早已防备,断不可再次失手。
只见他腰下一沉,断喝一声,抬脚向烂泥塘里猛然一顿。
“轰隆”一声泥水飞溅,泥鳅随那片烂泥土一起,被掀起数仗之高。
一脚之后,牧青山身姿随之奋力一跃,犹如泰山拔地而起,浩然如无可匹敌之势。转念之间,便已飞掠那泥鳅当前,大手一挥,连同周围的泥水一起,霎时将泥鳅卷入了袖口乾坤之中。
柳昉瞠目结舌的看着如山岳般的牧青山,怎么想也想象不到这张憨厚面孔的主人体内,竟然藏着如此庞大的力量。
还有那大袖一挥,泥巴消失一片的手段,竟然是术法吗?
许久后,他方痴痴发问道:“兄台,阁下,您竟是仙人吗?”
收拾了泥鳅的牧青山心情大好,闻言哈哈大笑道:“方才你我并肩于这烂泥地里抓泥鳅时,互相敬为兄长,怎么转眼却客气起来了?”
柳昉甩了甩头,神思为之清晰片刻,不觉局促失笑道:“在下一介凡尘,怎敢冒犯仙人?”
牧青山却说:“我不是什么仙人,不过粗通些道行,学了些术法而已。”
柳昉闻言深吸一口气,神色逐渐恢复如初,不觉好笑道:“方才阁下手段惊天,在下一时慑于神威,失言了!”
牧青山嫌他依然客套,拍了他一巴掌道:“柳兄无需如此,今番顺利捉拿此妖,柳兄当居首功,回头我便禀报师尊,让他好好奖励你一番。”
柳昉眼中异色一闪,自嘲的耸了耸肩道:“不过一时兴起,班门弄斧罢了,想来以你手段,那妖邪一时早晚,也难以逃脱的。”
牧青山知他终究有了敬畏之心,再也不复一同捉泥鳅时的言辞慷慨,不觉索然无味,忽然想到一事,便转移话题道:“清水县相遇时,听说你是来采摘仙草的,想来应是那里的九节菖蒲吧,现在好了,这些任你采摘。”
柳昉听闻此言,不觉心中一喜,立刻轻松起来,刚想转身采摘时,忽然犹豫了一下,神情颇为不安的问道:“难道青山兄不采一些回去吗?”
“我只为捉妖而来,你尽管采摘便是。”
柳昉见他真的无意漫野仙草,便不再客套,自行采摘起来。
他不是贪心之人,加上感念仙草难得不想任其绝迹鸂鶒山,便只采摘了足够疗伤以及修行所需便不再采摘。
牧青山见他适可而止,不觉点头微笑,等了片刻后,欲要带他一同下山时,忽然心中一动,扭头向远处看去。
那里火光乍起,隐约有嘈杂人声传来。
柳昉随之也注意到了那边的动静,不觉神情一变,慌忙拉着牧青山道:“青山兄快走,这应该是各大门派人员陆续赶来了,若他们发觉你我二人先行一步到此,势必不肯罢休。”
牧青山伸手制止了他,神色轻松的徐徐开口道:“只怕晚了些,已经有人发现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