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七章 第十六联队(1 / 1)无色飘渺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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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陷入沉思的坎雷尔,联队长不屑地轻哼一声,走出了帐篷,而那个副官娜塔莉也马上跟了出去。

房间中又只剩下坎雷尔,望着那张来历不明的照片,思绪混乱。

“队长你疯了吗?和一个刚刚受到那样打击的十几岁的孩子说那样的话?”

刚刚走出车厢的两人,站在不远处。娜塔莉怒目瞪着自己的联队长,感到不可思议,在她的印象中,队长可不是这么冲动的人。

“他见到了那样的场景后,就会不再是孩子了,甚至与普通的生活再无缘了,如果他故步自封想永远生活在安乐的幻想之中,装作对那样的场面视而不见,那对他而言,也是一种折磨,他必然会一生生活在那天的阴影中。”

联队长打开了腰间的酒壶,含了一口,稍微尝了尝那苦涩的味道,才咽了下去,眼中没有丝毫刚刚讲话时的愤怒。

“如果他在这里选择了逃避,那么总有一天,他会再想起今时今日,会再怨恨自己的无能,也许是下一次这样的惨剧发生的时候,我只不过是告诉他应该知道的事实,提醒他他是怎么从死人堆中逃出来的,靠的都是他自己啊,以后的日子,也只能如此啊。”

“与其逃避阴影,不如击破它,这就是我想说的。”联队长说完刚刚的话后顿了顿,思考了一会给自己的话下了个结论,但仍不依不饶,换作了不屑的语气嘲讽道。

“况且从来就没有规定人有了悲惨的经历后就应当得到他人的照顾,也没有人有义务去施以温柔,数年前我遇到你的时候,你不都是自己扛过去的吗,呵呵,如今的帝国不需要无能之辈。”

“如果他不能接受这些事实,那么只能说明他是个幸运的懦夫罢了,我没有心情去关心弱者的心理处理问题。”

说罢,联队长径直走回了自己的指挥马车,没有再回头,留下娜塔莉独自在原地苦笑。

真是他的风格啊,但他这哪是在劝导,简直是扩大人家的心理阴影,之后的劝导工作又该怎么做啊?娜塔莉想着,走回了车厢。

“呐,其实联队长说那些话,只是想说明,不要出了事就理所当然的怪在军队身上啊。”

娜塔莉坐到了坎雷尔的旁边,尽量用着温柔的声音说道。

“看窗外,这样的惨剧每天都在发生,帝国的情况也不容乐观。”

不觉中,马车已驶近了利兹城,两侧的道路旁逐渐出现了难民扎堆的帐篷与一个又一个流离失所的流民。

“不可能每次发生这样的事情时我们都在啊。”望着仍是僵在座位上,不为所动的坎雷尔,娜塔莉也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了,也只能呆坐起来。

忽然,坎雷尔伸出手,抓向了桌上已经凉透的蔬菜汤……

是夜,小雨初停,篝火燃烧在濡湿的大地上,照亮了周围一圈又一圈的帐篷。

联队长立于高台之上,火焰将他毫不检束的脸庞染成了温暖的橘黄色,他懒散随意的声音正好让面前整个空地上都听得清楚他的话语。

“经过十三天的行军,我们到达了目的地,利兹城,大家辛苦了,明天,我们将开始完成军部下达的任务。”

似乎是记不起开场白后的台词了,联队长顿了一会,才继续说道。

“因为城主奥德亲王深知我们军队的辛苦,特地运来了好酒好肉,所以今天晚上……”

大致是又忘记了接下来的内容,联队长烦躁了起来,随意说道。

“啊,该死的,我不想说了,喝酒去,把那几桶酒打开,在任务开始前该吃的吃好,该喝的喝好,解散,解散!滚滚滚滚。”

话音未落,这个酒还未醒的男人,便自顾自地走了下去。

远处的坎雷尔嗤笑一声,他想到这个男人之前义正言辞的样子,和现在这副德行差得天远,原来不过也是个只说不做的人,可想到他的话,坎雷尔刚刚拉起的嘴角又僵在了脸上,心中复杂……

尽管作为指挥官的男人显得东倒西歪,没点军人的样子,但意外的,这只军队的纪律非常严明。

就算是那男人走下了高台,下面的各级指挥仍保持着笔挺的军姿与整齐的队列,而联队长身后的副官,向前走了几步,接下了话茬。

“第五大队负责警戒,各大队长看好自己的部下,我们离难民营不远,不要让我听到有恶心的事情发生,明早六点我们准备进城,希望各位做好准备,解散!”

副官娜塔莉本来温柔可亲的面容此刻绷得寒冷如霜,可面对着下面这些五大三粗的汉子还是显得镇不住场面,但下面竟无一人动作失格,在听到“解散”二字之后才各自散去。

坎雷尔坐在马车棚上,下面部队的欢闹已经开始,军纪之下的沉寂一去不返。

疲劳的士兵们围绕着篝火,举着酒杯,伴着不远处坐在石头上的同僚的乐器,跳起了舞,哈哈欢笑的声音在黑色的夜中传出去很远。

有些不习惯这样欢闹的场景,坎雷尔转移视线,满眼橘黄的火光立马变成了无穷无尽的黑暗。

遥望不远处黑压压的难民营,上千人聚集的营地,竟无一灯火,死寂一般的帐篷群仿佛是一块块墓碑。

“怎么了?”

坎雷尔的头忽然被一只不大却格外温暖的手摸了摸,轻柔的声音也如佳酿一般醉人心田。

原来在不经意间,副官娜塔莉已经爬上马车的顶棚,坐在了坎雷尔的旁边。

坎雷尔心中确实有很多的为什么。

为什么这群军人,仅仅在两天前见过了那么残酷的屠杀,一旁便是流离失所的难民,此刻却还能玩得如此欢畅淋漓。

为什么她娜塔莉作为一个副官,却要帮那个不中用的联队长治理军队。

面前的现状让他觉得很奇怪,但他什么都不想问,只是想安静地坐着,他的胸口还是堵的难受,他的心头,还是萦绕着小镇死去的人们。

坎雷尔没有接下话头,两人就这样坐在马车棚上,看着下面士兵的欢闹。

娜塔莎也没再说什么,只是不时地喝下一口难得的精酿酒,在有士兵路过时伸手递出木制的酒杯添酒。

不知不觉中,娜塔莎好看的脸颊有些发红,也有些关不住话匣子了。

“啊,你不要在意那个傻子格兰特说的,他那时候还没睡醒呢。”

在顺口说出了一个坎雷尔陌生无比的名字后,娜塔莉才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连忙介绍道。

“哦,对了,你应该还不知道,介绍一下,我们这个联队的联队长,就是不久前你在马车见过的那个酒鬼,格兰特?威尔逊,我是他的副官,叫我娜塔莉就好。”

那个已经有些喝醉了的副官似乎随意地念叨着。

“哼,弱者就应该为强者去死,是什么狗屁逻辑,按他这么说,那强者不也是躲在他人背后的懦夫吗,况且要真是这样强者都躲在最后,人类早就灭绝了。”

美酒已经让娜塔莉的脑子有些晕乎乎的了,她放下酒杯,望了望漆黑的天空,整理了一下思路,才继续说道。

“不过他的话中有一点我还是比较认同的,强者应当是能正视一切的人,但可不仅如此,他们应该也是能包容一切的人,包容躲在他们身后的弱者,能从周身全是不利的环境中杀出一条血路的英雄,不过其实我并不觉得人类中分所谓的强者与弱者……”

好像是被自己复杂的逻辑绕晕了,娜塔莉顿了一下,用力搓了搓自己滚烫的脸颊。

“因为这个世界上不存在不会犯错的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弱点,重点是如何面对在这样的自己,在这样的世界上活着,留下自己的足迹。”

诺拉的话语如闪电一般穿过坎雷尔的脑中,“在逆境之中给予我们勇气的,不正是温馨的回忆吗”。

坎雷尔望向被火光染黄的士兵们,是啊,这些此时此刻欢笑的士兵,不正是在多年之后那些退役的老兵口中泛黄的战场传说中的主角吗?不正是在努力留下活过的印记,留下可以为之奋战的理由吗?

他想起了最后离开小镇,他被拖走的时候,诺拉嘴角若有若无的笑容。

是这样啊,这就是你选择面对世界的方式吗?真是狡猾啊,就这样把自己强行压在我身上……那么,我的路又在哪呢……

坎雷尔拿出那串挂坠,这是他除了冲洗的时候第一次如此勇敢地正视着这串挂坠,眼中的迷茫,却不减反增……

而一旁的娜塔莉,已然悄悄离开,跃进了欢笑的人群之中,如领家姐姐一般的娜塔莉此时竟毫无违和地跻身于了重多士兵之间。

她清脆的笑声,如晚会的主角一般穿插在嘈杂的歌舞声中,众人之间的篝火燃烧迸出点点火星,在欢声笑语之中,飞向深蓝的天空。

天际逐渐变亮,相较昨天的阴霾也完全放晴,是个做事的好日子。

昨天狂欢饮酒的众人,居然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迅速整理好了自己的装备,将一顶顶帐篷收入包裹。

如果不是地上的酒香与几桶见底的酒桶,没人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公鸡才刚刚打鸣,联队的每一支大队就都整齐划一地站在营地前,等待指示。

似乎刚刚睡醒钻出帐篷的指挥官格兰特很满意这样的部队,他稍稍检阅了一般,便大手一挥,这支七百余人的部队浩浩荡荡地拥进了利兹城。

坎雷尔坐在马车中外望,数人高的城墙给人一种相当的安全感,帝国的旗帜与亲王奥德的白鸟徽旗飘扬在城市的上空,宣告着领地的主权。

这样情景对于刚刚出山的坎雷尔而言,是相当壮观的,也终于令他对这座边境繁城有了些许期望。

可随着军队进入城市,这份期望被瞬间扑灭。

尽管许多越过城墙就能看见顶部的漂亮建筑在穿过了城墙后终于在众人眼中显出了全貌,整齐分列两侧如恭候旅者的侍从,还有那看起来与天齐高的钟塔在坎雷尔眼中亦是相当不凡。

但利兹城内的情况也不比城外的难民营好多少,被血族驱逐的难民,如蚂蚁一般遍布城市街道的每一个角落,甚至有肮脏**的难民直接躺在了马路中间。

城中的气味如数十天未打扫的猪笼一般难闻,城市的原住民紧闭门窗,生怕被流民一拥而进一劫而空,城中根本没有秩序可言。

可望着这些令人生厌的流民,坎雷尔心中没有厌恶,只有淡淡地一默,自己与难民又有什么区别呢,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安然地坐在这马车之中呢。

部队在这混乱的城中移动的速度异常缓慢,最终是愤怒的格兰特联队长命令带头的士兵拔刀前进,情况才有所好转。

等到达城主威尔逊亲王的城堡前,格兰特联队长头上的青筋已是条条突显。

“啊,格兰特?威尔逊子爵,我们以大队击破血族联队的传奇指挥官,我终于等到了你的到来。”

奥德亲王身着华丽的红色丝绒外套,顶着肥大的啤酒肚,在城堡前用着夸张的语气欢迎道。

“尊贵的奥德亲王,请您给我一个解释,现在城中到底是什么情况,城中的卫队呢?”

按照帝国的爵位礼法规定,身为小小子爵的格兰特联队长理应对拥有最高爵位亲王的奥德行大礼,但他却直入主题,明显没有执行的打算,甚至没有互相客套一番。

不执行爵位礼甚至不承认爵位的存在已是军部常态,那亲王倒也不在意这些细节,而是顺着解释到。

“我也没有办法啊,不然我也不会仅仅因为这难民的问题向帝都申请军队了。”

亲王长叹一口气,非常尴尬于自己领地内情况的窘迫。

“你有所不知啊,我们这本来就是边境有名的商业城市,维护秩序的护卫很多都出自各个商行,现在血族突然进攻,仅仅两天,军队就后退了数百制尺,双方对峙不远处的风暴要塞,这数百制尺间逃难的贱民何其之多,那些商行又闻风而逃,仅凭我的人手维护城中秩序,那是完全不够啊。”

“那我的部下应该驻扎在哪里呢?”格兰特似乎完全不在意任务的难度,而是问起了住所问题。

“哦,当然是我的城堡之内。”这个亲王让身回望。

正对着脚下吊桥的,便是亲王城堡的入口,远远望去,城堡的围墙比利兹城的城墙还高,高耸的尖塔直入云霄,气势磅礴,不愧为当今国王的弟弟。

“尊贵的亲王,感谢您的厚待,我们第十七联队,必将完成您对我们的期望。”

在解决了驻扎的问题后,格兰特联队长完全不再关心任务的问题,完全没了正形。

只见他歪歪斜斜地觉了个躬,勉强算是行了礼,客套了一番后,便将嘴凑到这肥头大耳的贵族耳边,悄悄问到。

“请问亲王的酒窖里,还剩昨日送出城的佳酿吗?”

“哈哈哈哈,素问格兰特子爵酷爱美酒,我特地准备了好酒为阁下洗尘。”

两个从未谋面的人,此刻竟像多年老友一般,勾肩搭背地走向城堡,奥德联队长刚刚的愤怒,仿佛从未存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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