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

沉重的脚步声。

像是从遥远的地方。

隐隐约约地听见脚步声从门外传来。

崩溃的厨师敏锐地听到脚步声。

这声音让他害怕，厨师蹲在角落里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怕不心惊扰到脚步声的主人。

像是老鼠见到蛇，声音堵在喉咙里不敢发出，只会抱住头不断颤抖。

祈祷。

老鼠祈祷蛇注意不到它。

厨师祈祷神明，向不知何处的神明祈祷。

胆怯的他连逃跑的勇气，连心存侥幸的妄想都荡然无存。

完全寄希望于奇迹从上降临，厨师却是连抬起头看看都不敢。

抱头颤抖。

脚步声与脚步声之间的间隔很长，若不是仔细去听很容易忽略掉。

难受。

思考中的部曲突然感觉心悸，时不时漏上一拍。

不安捂住胸口的她听到脚步声，像是从远处传来的低沉脚步声。

冷得直打哆嗦的女仆察觉到气氛发生微妙变化，趁旁人不注意悄悄走到窗户旁边。

脚步声竟然霎时鼓荡在部曲耳边，越来越快，越来越急促。

心脏跳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头晕目眩。

瞬间离得极近的脚步声里，部曲还听到掺杂着其它声音。

刺耳的声音。

如同锋利金属擦过墙壁割除深邃的伤痕。

墙壁的悲鸣掺杂在脚步声里。

视野里开始充斥红色，部曲摇摇晃晃地撑住桌子，勉强不让自己倒下。

但脚步声不肯停歇，她感觉到地面在震动，连桌子上的茶杯都跳动。

重重叠叠。

视野模糊的她保持不住平衡，仰面倒下扫落茶杯。

茶杯旋转着掉落到地毯上。

沉闷的碰撞声在身后，警察回头看到倒下的部曲，他连忙跑过来扶住她，关心地问：“你没事吧？”

虽然不过是相处短暂的时间，警察对部曲的印象却是大为改观，也多了几分信任。

与他之前见到的侦探不同，部曲确实是有一种不同寻常的魅力。

或许是行动或是装扮还是话方式，警察也不太清楚。

“没事，”部曲大口大口呼吸，强撑着抓住警察的衣袖：“抓住，抓住女仆。”

比起身体的痛苦，她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去做。

死难者绝不能无端逝去，她无法放任凶手逍遥法外。

“她是……”部曲挣扎着要出口。

脚步声突兀停下。

安静。

寂静猛地攥住她的心脏，让部曲要出口的话卡在喉咙里。

无法出。

感觉不到心脏，感觉不到身体，甚至感觉不到自己。

黑暗。

眼前尽是黑暗，部曲无能为力地被黑暗吞没。

手臂无力落下，失去意识的她再不出一句话。

警察吓得连忙试探她的鼻息，感知到微弱呼吸之后才略微放心。

温柔地把部曲放到地毯上，警察掏出手铐让女仆不要乱动。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抓住女仆，不过他还是愿意照她的话先把女仆抓住。

看到警察走过来，女仆一点都不慌张。她身体倚在窗台，用手指触碰嘴唇俏皮地：“这可教人难办啊。”

只不过因为寒冷不断哆嗦身体的她失却大半魅力，不足以让警察停下来。

这个奇怪的地方像是时时刻刻都在针对她，不管用什么手段都会被干扰，不太起效。

“我该怎么办呢？”女仆没有放弃，笑着送出一个飞吻。

简单直接的用法反而更加有效，警察眼神迷离地停下脚步。

得意的女仆还想再些话，却看到警察很快挣脱出来，警惕地取出手枪瞄准她。

现在的世界里魔法并不是秘密，警察在局里听过，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会碰见。

保持专注，放空思想。

他开始回忆在局里学到的对策。

看到手段失效，女仆生气地冷哼一声。

即使是做好准备，警察的身体还是变得僵硬。

抓住机会，女仆推开窗户迅速跳出去。

窗外是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

那个感知里可怕异常的东西已经走到门外，她宁愿去面对黑暗也不愿意面对那个怪物。

从僵硬状态里迅速挣脱，警察跑到窗边看不到女仆的身影。

她早已消失在黑暗里，再寻不到踪迹。

凶手很有可能就是女仆。

如果不是因为心虚绝不会用这种方法跑掉，而且她用的魔法也很让人在意。

懊悔不已的警察关上窗户，准备回头去看看部曲的情况如何。

哐！

警察回头看到有什么东西在猛烈地撞击门，脆弱的门看上去坚持不了多久，至多还有十几秒就会被破开。

厨师听到砸门声，抱头蹲在墙壁角落里害怕得连颤抖都不敢继续。

甚至是呼吸。

像是雕塑立在角落。

即使是憋得脸色铁青，他还是不敢呼吸。

窗外是一片黑暗，门外是恐怖的未知。

警察心中恐惧一点点升腾，他咽下口水看看窗外又看看将要碎裂的门。

恐惧作枝桠，退缩在其上开花。

时间还足够，他不需要管其他人，只要学着女仆推开窗户跳出去。

不用面对门外的东西，不用面对恐惧的未知。

但警察没有逃。

行动没有理智插手的余地，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跑到部曲旁边，把她推到桌子底下藏好。

有着桌布的遮掩，从外面看不到部曲的身影。

哐哐哐！！！

门上面出现裂纹，门后的东西随时都有可能破门而进。

没有再回去藏好厨师的时间，警察颤抖着双手举起手枪。

越是紧张，时间就像是橡皮筋一样拉长。

他其实是知道的，留在这里什么都做不到，只是变成讣告上又一个毫无意义的数字。

由2变成3，也没有人会在乎。

他不是什么英雄。

英雄会坦然面对死亡，帅气而潇洒地去挑战它。

但他做不到。

汗水布满额头，泪水止不住地流下来。

对死亡的恐惧几乎压垮他，让警察想丢下手枪逃走。

离开这里。

但他没有逃。

警察的双腿颤抖得厉害，双手紧紧握住枪把，连擦拭一下糊住眼睛的汗水和泪水的时间都没樱

门外的东西随时都有可能冲进来。

他知道的，自己从来不是什么英雄。

只是个普通人，会哭会害怕想逃走的普通人。

但他做不到。

他做不到抛弃平民让自己独活。

似乎是太过紧张产生的幻觉，警察听到曾经发过的誓言。他听到那个稚嫩的自己大声出誓言。

保护人民。

他没有逃，身上的制服给予他支撑的力量。

深呼吸，警察尽力挺直腰背。

瞄准，扣紧扳机。

砰砰砰！

门四分五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