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熊冲出灌木,肥厚的身体立刻填满了我的视线。老实说,我从没遇到过被黑熊袭击的场面,当场就吓得有点懵,以至于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当那只黑熊张开嘴露出獠牙的时候,我才猛地一个激灵,一转头,于福海已经他妈的跑到河对岸了。
我紧随其后,跳上木筏,垫了一脚又跳到对岸,就朝林子里狂奔而去。
黑熊已经到了岸边,前爪子也跟着踩上了木筏,固定木筏的绳子因为已经要烂掉了,没撑住黑熊的重量,一下子被踩散了架,把黑熊晃了一下,“噗通”一声硕大的脑袋怼进了河里。
这给了我一些喘息的时间,我停下来,就听于福海喊道:“上树!”
说着他抱住草帽男蹲着的大树,就开始往上爬。
我前面就是一棵大概二十公分的树,见黑熊已经从河里爬出来,心里慌乱的我当下也没有犹豫,咬住手电,就往树上爬。
我已经很久没爬过树了,该死的这棵树还格外光滑,三米之下没有树杈,我双脚并用,还是觉得身体像灌了铅一样沉重,费了老大劲才勉强爬上去一半,黑熊的怒吼声就从我身后传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感觉到了树干在轻微颤抖,这更刺激到了我的神经,使出吃奶的力气往上一用力,总算抓住了最下面也是最粗的一根树杈,身子一荡,用力翻了上去。
恍惚间我看到黑熊的身影从我荡起的位置蹿了过去,这让瞬间起了一身冷汗。再晚一点,我恐怕就得交代在这了!
我调整姿势劈腿坐到树杈上,一只手抱着树干,把另一只手腾出来,拿出嘴里的手电,往下面照了照。黑熊刚才没扑到我,这时已经回过头来,仰着肥壮的脖子用它那小眼睛瞅着我。
它慢悠悠地走到树下,接着两只前爪趴到树干上,身子一下子立直了,惊得我眼睛差点瞪出来,下意识地把腿往上抬了抬,尽管知道这个距离就算不抬腿它也够不着,可人到了那个时候,就没法冷静的分析了。
这时候,于福海的声音又传了过来:“你他妈怎么上树了?!”
“不是你让我上的嘛!”我紧紧地抱着树干大吼,一边观察树下的黑熊,问道:“它什么时候能走?”
“走不了!”于福海的破锣嗓子又响了起来:“我说让你上树你也挑一棵粗的啊,这小屁树黑熊撞几下子,就能把你震下来!”
我怀着一颗惨痛无比的心看向于福海他们,只见于福海已经爬到了和草帽男同一个树杈上,正抱着树杈往我这边瞅,而那个草帽男,像什么都没发生似得,还是静静的蹲在树杈上。
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于福海的“人话”,只听“砰”地一声,我所抱着的大树用力地震了一下,粗糙的树枝蹭到了我的脸,疼的我忍不住呲起牙来。
事到如今,想换一棵树待着是不可能了,我几乎是哭着喊道:“那怎么办啊?”
“怎么办?抱住呗,反正你掉下来就是死。”
“你他妈的。”我估计没等黑熊把我撞下来咬死,就得被于福海气死:“老子要是死了,做鬼也得找你陪葬!”
“砰!”
树下的黑熊又撞了一下树,幸亏我抱得还算紧,座下的树枝也足够结实,暂时不会被黑熊震下来,可是,这样下去也不是事儿,一次两次还行,万一它撞个几十次,我估计就算树不被撞断,我也得被撞下来。
想着我开始尝试转移黑熊的注意力,把开着的手电筒瞄准了于福海和草帽男蹲着的树下,轻轻地撇了过去。
一道光划过,那黑熊立刻就放弃了我,扭着大屁股走到他们蹲着的树下,用嘴拱了拱地上的手电筒。大概是明白了那东西不能吃,黑熊又抬起头,看着树上蹲着的俩人。
接着,黑熊的两只前爪又抱住那棵大树,人立而起。这一动作给我种很奇妙的感觉,它好像正在丈量树的宽度一样。
见我出卖他,于福海二话没说,把手里的手电朝我扔了过来,别说他扔的还真他妈准。
一下子树上全黑了,我看不清他们俩,他们俩肯定也看不清我,只能看清地上的黑熊又追着光跑过来,低头嗅了嗅于福海的手电筒。接着,它像是被激怒了似得,吼叫着朝我这棵树扑了过来。
大树接连又颤了好几下,由于一直紧紧抱着树,我的双臂已经有点发酸了,心里也开始思考,如果真的掉下去,我装死的话它会不会放过我?听说,熊不吃死的东西。
我道:“死秃子,这趟过来是我的提议,我万一死了,你一定要把我的尸骨带回去给我爸妈,好让他们断了我这个念想,好好养活我那未出世的弟弟……是不是弟弟我也不知道,我希望是个妹妹。”
“别、你别这么说。”于福海一听,估计是心软了:“老哥我不可能冒险从熊嘴里把你的尸骨带回去。”
我心里是又愤怒又无奈:“那你倒想个办法把熊赶走啊!”
“别着急,你挺住,那棵树我看不算小,那熊发现撞不下来你,肯定就走了。”
我总觉得于福海的狗嘴比乌鸦还灵。
他的话刚说完,我又见黑熊两只爪子扒住树干站了起来,紧接着树干开始轻微地摇动,这是刚刚没有发生过的事情,显然,它正在用力干什么。
我瞪大了眼睛刚想喊出声来,树干又开始剧烈的晃动,然后,我就见黑熊的脑袋一点点往上抬,整颗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它会爬树!
“谁他妈让我上树的!”
我歇斯底里地叫喊着,两条腿都开始发软,这时候,于福海又在那说风凉话:“嘿,熊竟然会爬树?”
“熊本来就会爬树。”草帽男冷不丁来了一嘴。
于福海又道:“会爬树你还蹲在树上躲熊?”
“我上树的时候熊没有看见我,所以待在树上很安全。”
说来说去只有我待在树上危险呗?
“想个法啊!”见黑熊三下两下就爬上来不少,我颤抖着又开始往树上爬,可是,这棵树就这么高一点,我再爬还能爬到哪去?
我估计会被熊一巴掌拍下来,要么就是自己跳下来。只要下来,我肯定跑不过熊。
说来说去,就是个死。
站在树杈上看着即将爬上来的熊,我已经开始绝望了。
“小老弟,刀!你背包里有刀!”
我一听,就往背包里摸,摸了老半天才摸出来一把猎刀。这刀是我们临出发前购置的,就是为了以防万一,看来现在发挥用场了。
我反倒不那么害怕了,弯下腰,见黑熊已经爬上来了,我对着黑熊的大嘴,就一刀扎了下去。
没想到,这只黑熊的反应也快,张开大嘴一口把刀刃吃了下去,差点咬到我的手。我下意识的一松,不过这只熊也被扎到了,估计是因为疼,一下子从树上掉了下去。
“吼!”
刀也掉在了地上,它被彻底激怒,从地上翻滚起来就开始大吼,同时又用身子撞树,我这时还处在站在树杈上的姿势,一个没抱住,一下子被震了下去。
完了。
我脑子里只有这一个念头,但身体还本能地寻求自救。在掉下去的途中,我一把抓住了树杈,就那么吊在空中。黑熊见我吊在半空,嗷嗷叫着扑了过去,我一弓身子,堪堪躲过一次攻击,然而它已经绕到了我的身后,我的身体正处于惯性的后摇中,根本不可能躲得过去。
身体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
一想到我会被咬住腿抓下去,然后撕个干净,相比起恐惧来,我反而更多的觉得恶心。
“小老弟撑住!”
我看到有黑影从树上跳下来,是于福海吗?他根本救不了我,还容易送双杀。
算了,左右是个死,还不如死得有尊严点。这么想着,我松开了手,落到地上,同时瞅准刀掉落的地方,翻滚过去一把抓住,捡起来、回过身、摆好姿势一气呵成,看着张开血盆大口扑过来的黑熊,就准备来个英勇就义。
就是那么一瞬间的事儿。
一个人影突兀地从侧边窜过来,从黑熊的脖子下面掠过去,这个人影的突兀出现让我忘记了防卫,然后,黑熊扑到了我的身上。
但是它没有咬住我。
它一头把我撞了个趔趄,吓得我几乎以为肚子被掏空了,等缓过神来时,黑熊已经站不起来了。
它像是一只濒死的恶犬,身子抬起来又伏下,抬起来又伏下,最后“砰”地一声趴在地上,就再也没有起来。
我惊魂未定,小心翼翼地绕着黑熊,走到手电旁边捡起手电,往黑熊的身上照了照。
黑熊的脖子下面,血浸湿了大地。
我感到口干舌燥,忍不住咽了口唾沫:“于福……”名字还没叫全,他就出现在我身边:“咋、咋回事?”
“你把它干死了?”
“我什么也没干啊。”
我和于福海面面相觑,这才想起蹲在树上的草帽男,就把手电移到那棵树上,但连个鬼影子都没有。我几乎是下意识的,又把手电移回来,就见草帽男不知何时已经蹲在黑熊的身边,此刻正低着头,默默地俯视着黑熊的脑袋。
黑熊的身体还在抽搐。
我擦了把额头的冷汗,不用问也知道了,就是他干的。
他的左手反握着一把半米左右的长刀,刀口在向下滴着鲜血。
我的身体僵硬地几乎动不了,于福海走过去,抓着苟延残喘的黑熊脑袋拎起来,我就见它肥厚的脖子从中间裂开了一道深深的口子,那条口子还在向外喷血。
“小老……老哥,你这刀这么快的吗?”于福海的态度转了一百十度,“嘿,这熊一下子就死了,都没反抗。”
直到这时,草帽男才开口:“它本来就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