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汉拿着的手电筒光束非常的明亮,能照出很远的距离。我顺着光束眯起眼睛寻找,只有随风摇曳的树冠摇摇欲坠,没有看到任何生物。就在我思考那种叫声是不是地上行走的动物时,忽然间,一条黑影从手电筒发出的光束中闪了过去。
它的速度非常的快,快到根本分不清是从哪边飞来的,我以为是有什么东西从王汉的手电筒上刮过去留下的影子,正要出声询问,紧接着就又亮起来好几道光束,这帮偷猎者的反应竟然非常迅速,统统把手电筒拿了出来,跟舞台灯似得照着漆黑的天空寻找。
又是一声空旷而低沉的叫声,犹如从遥远的山谷传来的回声,听起来格外阴森。这一次,声音已经离的很近了,我在转头的同时,几道飘摇的光束全部照了过去,终于发现了叫声的来源。
是一只盘旋在空中的大鸟。
那只鸟迎着狂风展开翅膀滑翔,仿佛定在了原地似得。我不由得感到奇怪,这么大的风,瓦都能吹飞,怎么还有鸟不怕狂风半夜飞出来呢?而且,它飞的非常稳,还一直在我们头上盘旋,就好像是在观察我们似得,莫名的让人觉得恐怖。
没有人说话,估计是因为看到是一只鸟,都放下了心,至少鸟不可能袭击人类。不过,阴雨天盘旋在空中的鸟还是会让人觉得奇怪。人类在不借助工具的情况下判断天气基本靠猜,可鸟天生就有一种预知天气的本能,它不可能是迷路了吧?
我正这么想着,就见那只鸟忽然俯冲下来,盘旋着落在不远处一颗大树的树枝上,光束一照,就见它两眼发着幽幽的光,正低着头看着我们。
黑白相间的羽毛带着股飒爽的风姿。
王汉道:“夜枭。”
是一只猫头鹰。
这只猫头鹰非常的大,尽管在这个距离下看不清,不过它飞过来的时候,展开翅膀恐怕得有两米。
一只翼展两米长的猫头鹰,两条腿就跟锄头把一样粗……我开始不放心了,它不会真的吃人吧?
“我擦嘞,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猫头鹰。”于福海感慨地说道,听口气都能感觉出来他在流口水。
“都他妈啥样了你还关心猫头鹰,那是种恶鸟,它来了你就要死了。”我耸着于福海的肩膀,道:“赶紧跟我下山!”
“迷信!年纪轻轻的就这么迷信!”于福海竟然还有心思跟我调侃:“当年破四旧怎么就没把你在娘胎里打死呢?”
“当年我爸还他妈没找到娘胎呢!”
我的话刚说完,忽然就看见其中一个叼着烟的偷猎者端起了猎枪,拉上枪栓瞄准猫头鹰,就要把猫头鹰打下来,真是完全发挥了偷猎者的本性。
在开枪之前,那只猫头鹰一拍翅膀,又飞入夜空,随着一声震天的枪响,它落脚的树枝被打开花了,我捂着耳朵,身上不由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猎枪真他妈响。
“你疯了?”
王汉按下他的枪,那人就咧嘴一笑,烟头不受控制地撅起来:“这么大的猫头鹰,肯定值不少钱。”
“这么大的枪声,你把狼引来怎么办?”
“狼来了一个个杀。”撅烟头的完全不害怕,又上了个子弹举起枪来,在夜空中搜索那只巨大猫头鹰的位置,但那只猫头鹰已经不知道飞哪里去了。
王汉又把他的枪按下,撅烟头的好像不服气,刚要说点什么,一旁陈辉的声音冷冷地传了过来:“狼来了之前,你恐怕就得被这只猫头鹰弄死。”
他终于把枪放下了,但却指向了陈辉:“带路的,你什么意思?”
我紧张兮兮地看着他那把枪,却忽然间在他背后有什么东西靠近过来,这家伙估计也感觉到了危险,回头看了一眼后,立刻缩起了头。我还没等看清,那东西闪电般的贴着我的脸划了过去,带起的狂风吹得我的脸一片冰凉。
“啊!”
撅烟头的惨叫了一声,我低头一看,就见他的迷彩服后背被豁开了几道口子,鲜血顺着口子淌了出来。
王汉一把掀开他的衣服,就见他左右肩胛骨下面各有两处深深的爪痕,再往黑影掠过的地方看去,那只猫头鹰又飞起来,在夜空中盘旋着,似乎,还准备俯冲下来。
这只猫头鹰的攻击性也太大了吧?
撅烟头的被激怒了,顾不上后背的伤势又把枪端起来:“我他妈今天不毙了……”
一阵突如其来的狂风打断了他的话,连夜空中盘旋着的猫头鹰都摇摇欲坠,我抓紧于福海,勉强挡住了这阵风,但紧随其后,大雨毫无征兆地下了起来。
只是几秒钟的功夫,我身上的衣服就湿了一半,于是再也顾不得那只鸟,扶着于福海跑到陈辉站立的树下。
陈辉大声喊道:“做好准备!”
我顺手脱了衣服,给于福海披上:“你发烧了,怎么不早说?”
我得带于福海下山。
本来我上山的目的是为了陈辉,是想了解罗玉堂的秘密,可什么都不如命重要,现在,我已经把保险箱送到了陈辉面前,最基本的任务算是完成了,就算留下点遗憾,也无关紧要,只是愧对了我的好奇心而已。
“我也没注意。”于福海想把我披在他身上的衣服拿下来,想了想还是放下了手:“我得找到那个地方。”
“你脑袋不想要了?如果是着凉了还好说,万一是感染了病毒,感冒药能治你的病?还是消炎药能救你的命?”
我在这叱责于福海,陈辉已经装好了猎枪。
于福海指着头上的倾盆大雨:“来不及走了。”
“那也得走!”我道:“咱们先去山下的蝙蝠洞里避避雨,雨停之前水应该涨不了多少,堵不住蝙蝠洞。”
这么一说,我就想起钻进伏流里的罗玉堂和张庸,本来,我还想跟陈辉回合之后,商量一下从暗湖里找到伏流的位置、钻进去跟上张庸这个方法可不可行,可现在一下雨,伏流百分之百会涨水,就算之前行得通,现在也行不通了。
也不知道那两个人有没有从伏流离开,如果没有,等水涨起来,他们就绝无生还的可能。
我这个念头刚闪过去,陈辉就道:“也来不及了。”
“来得及,就算走夜路两个小时也到山下了,我记得路。”
我话音刚落,于福海的话头就起来了:“陈辉,你是不是认识那只猫头鹰?”
根本没有听到于福海的话,陈辉又道:“狼要来了。”
“猫头鹰呢?我他妈要打死它!啊——!”另一边,撅烟头的惨叫和怒吼声从未停止。
“嗷呜——!”
狼啸声透过滂沱大雨隐隐传来。
暴雨一下起来就犹如天塌地陷,整个世界杂乱无章,我的脑袋都要炸开了,只觉得世界末日也不过如此。或许,这就是我们的末日。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着接下来要怎么安然度过这场灾难,可思路好不容易理顺了,陈辉又冷不丁地吼道:“那只猫头鹰是张庸养大的。”
“什么?!”
他在回答于福海,我却叫出了声。
陈辉也来不及解释,一挥手喊道:“跟我走!”
说着,他就走向旁边避雨的偷猎者们,我扶着于福海赶紧跟上。现如今雨太大,就算在树冠下,也没有一个人是干净的,身上的衣服全都湿透了。
脚下的泥土变得异常湿滑,明明几分钟前还什么都没有变。
老杨帮撅烟头的刺儿头包扎了伤口,也只是简单的用绷带一勒,陈辉走上前,整合了偷猎者,又指向山上,道:“先上山!”
我喊道:“先下山!有避雨的地方!”
王汉拿着一条纱布缠在腰上把自己的衣服勒紧,喊道:“下山太危险,遇上山体滑坡全都得完蛋!”
又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还有狼!”
无论是谁的声音都在滂沱的大雨声中变得缥缈地犹如梦里的声音,我终于明白陈辉反复提及的话:满脑子都是雨声。
“那就先上山!”
我扶着于福海跟他们向山上走:“你再忍一忍!”
“老哥我可没那么脆弱!”于福海的声音还带着一股十足的中气,这让我多少有些放下心来,可刚走了两步,于福海忽然就滑倒了,差点也把我带到山下去。
巨石这边的山体比另一边的山体要陡峭地多,我们立刻改变方向,绕过这边山体上山,这期间撅烟头的还时不时往夜空里照,估计还在找那只猫头鹰。
我连看表的功夫都没有,在大雨中呼吸困难,我已经感到筋疲力竭了,然而这场暴雨非但没有停下的征兆,反而越下越凶,简直是要淹没这个世界。
一道闪电忽然从空中划过,照亮了整个夜空,我忍不住抬起头,一瞬间,就觉得在云层里好像藏着什么庞然大物,但紧接着我的双眼就被雨点打的不由自主地闭上,闪电也跟着消失了。
我记得于福海也说过,两年前那场暴雨,他也在天空中看到了一个庞大的阴影,难道在暴雨里,还藏着什么生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