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没想过,自己有这么大的胆子敢跟狼斗,然而于福海就躺在我面前,我无路可退。在它向我扑过来的瞬间,我大吼着举起猎刀,疯狂地朝它张开的大嘴扎了过去。
大雨模糊了我的视线。
我没有刺中它。
它在跑到于福海前方时竟然跳了起来,我的刀就从它的下颌扑了个空,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就被一下子扑到在地。
像是被一辆车撞飞似得。
我没有和狼搏斗的经验,别说是狼,我从小到大,也就杀过几只鸡。当后背撞在湿滑的雨地时,原本还能保持一些冷静的我一下子就慌了,拼命的一翻身,就感到肩膀和脖子中间被坚硬的东西刮了一下,像是被滚烫的开水烫过一样。
我心里知道,它刚刚对准了我的脖子咬了一口,这更让我毛骨悚然,幸运的是在被扑中的瞬间我是侧着身子的,没被它按住,成功地转过了身。可是,我实在不是狼的对手,刚要站起来,就又被狼扑倒,雨点像机关枪一样打在我的脸上,在密密麻麻的雨点中,尖锐的狼牙一点点放大。
前胸犹如火烧一般灼热,我知道自己的胸膛已经被狼爪抓的不成样子了,却感觉不到疼。保持着最后的一点冷静,我集中注意力,举起手掐住它的脖子,顶住了袭来的血盆大口。
它用爪子在我身上用力地抓,同时向我撕咬,几下就甩开了我的手。这一瞬间,我用出全身的力气,将另一只手上的猎刀从侧边插向它的脑袋。
我本应该杀它个血溅当场,可我还是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它。这明显是一只能征善战的老狼,在猎刀刺向它的脑袋时,它竟弓了一下身子,导致头部距离我的脖子又远了几分,原本对准它脑袋的猎刀,一下子插进了它张开的嘴里,被它咬在牙齿的缝隙间。
它咆哮起来,疯狂地甩动着脑袋,力气出奇得大,三两下就把猎刀从我手中夺走,甩到了不知道什么地方去,同时,又朝我的脖子咬过来。
我另一只手也抓向它的脖子,一时间竟僵持住了。
一下,两下……被我抓住脖子,狼好几次下嘴都没有够到我,它再次甩起身子,一下子从我身上跳了下去,我再次试图站起来,又见它身子一转,又迂回过来,从侧边攻击向我。
我已经没有武器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连绝望都来不及体会,我下意识地把手挡在身前,被狼一口咬住了手臂。
它开始疯狂撕扯。
疼痛一瞬间袭遍全身,我似乎能感觉到它的牙齿咬穿了血肉,卡在了我的骨头上。我本能地想要挣脱,却根本挣脱不掉,反而被它拖拽着第三次扑倒在地,直到这时,它忽然松开我的手臂,再一次向我的脖子咬过来。
我自觉自己还算是个比较强健的年轻人,然而在狼的面前,我仿佛变成了一只小鹿。我还记得以前看过一只狼捕食鹿的视频,那是一只跑得飞快的小鹿,那只狼在草原上追啊追啊,追出去好几里地,最后终于追上了小鹿,我本以为那只鹿会掉过来反抗,可小鹿被追上的瞬间,就害怕地趴在了地上,任凭狼在它后背怎么撕咬都再也不动,最后被活生生的咬死了。我当时还在想,怕什么啊,顶也把狼顶死了,可轮到自己,我才发现,自己比那只小鹿强不到哪里去。
狼的凶猛远不是想象能想象得到的。
我就要交代在这了。
大雨中充斥着惨叫声和枪声,不知道他们能不能解决掉狼群,反正我是不行了。就连我的视线,都被这只狼给禁锢住了,更别提是我的身体。
但我没有闭上眼睛,那只小鹿在被狼撕咬身体的时候,也没有闭上眼睛。
血盆大口离我越来越近。
“砰!”
突然间一声剧烈的枪响,震得我浑身一颤。只见咬向我的狼头猛地被震开,从狼头的侧边,水带着血蹦出了一个水花,当这只狼的头碰到我的身体时,就软绵绵地趴了下来。我瞪着眼睛,慢慢地低下头,就看见狼头的翻过来的一侧,露出来一个血肉模糊的大窟窿。
死了?
我有点不敢相信,忍不住眨巴两下眼睛,又抬起头,站在我身侧的人收回猎枪,只看得到身体,看不见长相。
“小心点。”他冷静地说道,我从他的声音中辨认出了,是陈辉。
“把于福海翻起来。”
我这才想起旁边的于福海,立刻爬了过去,他在滂沱大雨中闭眼躺着,满脸痛苦的表情,显然已经昏睡过去了。
“不然他会呛死。”
我把于福海扶起来,又将他的头按下,让他保持低着头的样子,雨水就不会从鼻孔中淌进他的肺里了。
心有余悸中,我抬起头看向周围,被冲散的偷猎者们又聚在了一起,一个也没有倒下,可除了陈辉之外,没有一个人能直挺挺地站着,显然都受了伤。而那些袭击而来的狼已经退下了,周围只留下几具狼尸,但是在远处黑暗的树林中,手电一扫,还是能隐约间看到狼的身影在徘徊。
“头狼死了,这群狼不敢再上了!”王汉用枪杆子指着倒在旁边那只体型最大的狼:“别慌,咱们慢慢撤!”
我把于福海的手扛在肩膀上,拽他起来,慢慢地挪进偷猎者的队伍中间,开始向平缓的山坡缓慢移动。
没有狼再冲上来。
留下的几具狼尸离我们越来越远,在那些狼尸即将消失在我们的视线中时,陈辉回头照了一下,两只狼默默地走过去,低下头舔舐着头狼的尸身,又抬头看着我们,默默地跟上来。
它们竟然还没有放弃。
“呃啊!”一个偷猎者闷叫着,一下子跌进了泥泞的地上。他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捂着自己的大腿,亦步亦趋地跟上。
王汉问道:“哪里受伤了?”
“腿。”那个偷猎者用猎枪当拐杖,边倒吸凉气边说道:“被咬掉一块肉。”
王汉立即用手电往他的腿上照去,那条腿上的裤子被撕烂了,就算这么大的雨,也没有冲掉大腿上一直流淌的血迹。
“一条腿而已,老子肩膀上挨了一口,差点他妈的见阎王!”说这句话的是冯老鬼,我看了他一眼,他的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你们最好表现得坚挺点。”殿后的陈辉道:“这些狼损失惨重,却还没有走,就是看咱们都很虚弱,它们还在等机会,或者是哪个猎物落单,或者是哪个猎物中途被抛弃,就会成为它们嘴里的食物。”
冯老鬼猛地回头,一把抓住陈辉的衣服,脸贴了上去:“为什么?”他的声音带着种近似癫狂的愤怒:“那些狼没有袭击你?”
所有人都停了下来,冯老鬼转向其他偷猎者:“我刚才看见了!这个带路的,有头狼经过他都没有袭击他,难道是狼瞎了吗?”他又转向陈辉:“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辉道:“我不知道。”
我看着冯老鬼的肩膀,他的衣服倒是没有被咬破,但拿着枪的那只手连着的肩膀明显有点塌,“狼本来眼神就不好,它们靠鼻子。”
“你他妈闭嘴!大暴雨鼻子有个屁用!”他用塌着的肩膀端起枪,指向了于福海:“还有这个,怎么回事?你们是一伙的!”
这家伙已经暴躁到连这种事情都要找茬了吗?
“这个是我救下来的。”我又道:“头狼第一个瞄准的猎物就是他。”
“冯老鬼,你还是冷静点吧,这个是运气问题。”老杨一边警惕着周围,一边道:“狼都是先挑虚弱的下手,你被袭击,他没被袭击,只能说明狼看你比他菜。”
这哪里是劝人冷静,分明是火上浇油。
眼见着冯老鬼又要发飚,突然间,天空中又出现了一道横贯东西的闪电,照亮世界的瞬间,我又看到一只被淋的湿漉漉的狼藏在远处的树林里,接着闪电消失了,没过几秒,雷声从天上翻滚而下。
这道雷声似乎镇住了冯老鬼,他总算没把枪调过来去指老杨。
他放下枪,但没有放下抓着陈辉衣领的手。
“别以为我不知道!”他大声喊道:“这个带路的,我以前就听过他的事儿。北边有一批偷猎者打猎的时候,遭到一群狼的袭击,全都被狼吃了,就他一个人毫发无伤!人家都说他上辈子好事儿做多了,可是我看,这人坏事儿做多了。他根本就不是给人带路的,而是个给狼带路的狼崽子!”
他激动地指向身后:“那些狼,就他妈是你带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