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坟边被扒出坟墓的尸骨边,一直回想着王汉杀死许志扬的画面。此时此刻,我脑子里的狼啸声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枪声,一遍,一遍……不停的响起。
看了看手腕上的表,不知不觉,我已经坐在这发了半个小时的呆了。我站起来,抬头望了眼天空,天空和地面之间尽是雾霭,好像永远也无法散开。我忽然开始渴望风的来临。不是清风拂面,是烈火飓风。
又检查了一遍附近是否有留下痕迹——很遗憾并没有,我离开了草棚,顺着河流找到我和王汉他们见面的地方,这很容易找到,因为附近留有蒋兴川的血。
这里也没有什么变化。我走进森林,找到我和于福海他们分别的地方,那团纸还躺在地上,我弯下腰,把它捡起来,又扔到旁边的灌木里,循着脚印开始寻找吴阑珊和张庸。
于福海说,他们是在这里遇见的,这里的确也有三个人的鞋印,而且没有进行伪装,掩盖掉鞋印。我顺着鞋印一路往远离河流的山上走,这期间他们没有拐弯。
是想直接走出去吗?如果能背对河流直接走出去的话,我也想也不会这么麻烦……安全的地方。对,根据于福海的描述,张庸说的是先找一个安全的地方。
我顺着鞋印继续跟踪,可越往前走,脚下的泥土就越来越坚硬,落叶也越来越多,很快脚印就模糊了,我不得不放缓速度仔细寻找,但没过多久,就跟丢了。
天开始暗下来,我回想着于福海的描述,继续闷头往前走,又过了一会儿,天就彻底黑了下来,夜晚刚刚来临之后跟黎明即将来临之前一样昏暗。无奈之下,我爬上附近一棵树蹲了一会儿,眼睛逐渐能适应一些,可以看到景物大概的轮廓,就又跳下树,继续在附近寻找。
在失去所有线索之后,我只能凭借于福海的描述和感觉寻找,怕找错方向,又怕找对了却走过头,就采取迂回寻找的方式,所以就更加慢了。
夜晚的森林比白天更加危险,这一路上虽然没遇到野兽的袭击,但我还是看到好几个不同的物种,不过幸运的是,我没有遇到狼。
今晚连狼啸声都不存在。
我在附近迂回着寻找了好几个小时,走得腰酸腿痛,浑身疲惫,见有一个石头一样的阴影趴在地上,我本想坐下来歇一歇,可走近了一看,才猛地发现好像是一只生物,吓得我差点跳起来。
我原地停留了老半天,它没有动,我才壮着胆子抓了一把泥土扔过去,它还是没有动,我走近一看,才发现是一具狼尸。
因为太黑,乍一看根本看不出狼到底是怎么死的,不过尸体没有被其他物种啃食过,非常的完整。我拿出打火机照了一下,血迹在狼的脖子下。这具尸体已经僵硬,但我一去抓狼头,还是能把狼头抓起来,它的脖子被削下去一大半,几乎只剩下一张皮连着后背了。
尸体散发着一股不同寻常的臭味。
能从下面一刀差点把脖子砍下来,这个刁钻的角度和力量,我想不出除了张庸干得出来之外还有谁,就算是张庸我其实也想象不到。不过,我倒是看过他是怎么一刀结果熊的。
我找的方向是对的。
为了保险起见,我没有继续找,而是跳上旁边的树歇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天刚亮,我就跳下树来,循着狼尸附近的鞋印继续寻找。这时候张庸已经改变了方向,他不是直直的背对河流走,而是朝斜上方逃走的。
路上,我又遇见了两具狼尸,之后就很长时间没有见到。鞋印也找不到后,我又在附近找了一阵,在前方找到了一棵树,这棵树的树干上有两个浅浅的血脚印。我停下来往上看,又看到半只脚印,是脚尖留下的。再往上,就是岔开的树枝了,我费劲巴拉地爬上去看了眼,树枝上也有血迹,是手掌握住留下的。
张庸来过,他用了三步跳上树,抓住树干荡上去,在这蹲着,当于福海来找他时,他就从树上掉了下来。
于福海抓住他,应该会径直往后跑,不会拐弯……我立刻向前方走去,没多时,就见到了于福海所说的“黑熊洞”,是动物挖出来的,可怕的是周围全都是巨大的熊脚印,看大小和深度,这只熊恐怕得有两三百斤。
于福海把张庸塞进了这里,之后他跑了,留下张庸跟吴阑珊……这他妈不是把人往熊嘴里送吗?
我紧张地立刻拿出背上的猎枪,上了膛,小心翼翼地钻了进去,心里祈祷着他们千万别被吃了。
洞穴里没有一点声音,我拿出打火机照了照,人骨头没见着,倒是见着一只熊的尸体,和那些狼一样,都是脖子下开了道口子。
据于福海说张庸当时已经快不行了……真他妈是极限反杀。
我从熊洞里退出来,又开始在附近寻找,见到了零星的血痕和脚印。这时候,吴阑珊和张庸开始往斜下方逃命了。
我径直往前走,就又见到两具狼尸堆在一起,继续走一段路,又见到一具狼尸,不知不觉间到了中午,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我始终没有跟丢他们留下的踪迹,却也见到了七八只被杀死的狼。其中有三具狼尸,已经被其他野兽吃得只剩下皮和骨头了。
我幸运,他们可真的是不幸。
我感觉再往下走,应该就离河流不远了,这时候,才再也找不到他们留下的踪迹。也不知道是跑掉了还是没跑掉。
脑子里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我径直往下走去,越走越觉得熟悉,不一会儿,我回到了草棚。
这让我禁不住头皮发麻起来。
罗玉堂带着一群狼一路追杀张庸和吴阑珊,然后到了这里——遇到了我。
他们当时就在附近!
那时候罗玉堂身边只剩下了一只狼,他放弃了追踪吴阑珊和张庸,转而想要杀死我,在我差点被杀死的时候,那只猫头鹰从天而降,救了我一命。
张庸几乎把所有的狼都杀了。我甚至怀疑,他看到了我,至少也看到了火光,但他没有下来,那只猫头鹰下来了。
我叹了口气,在心里安慰自己,他们没有死,至少我没有见到尸体。
看路径,他们可能也往下游走去了,如果他们还能走得动的话。
被我杀死的狼还躺在树下,尸体被猫头鹰啄的千疮百孔。我走过去闻了闻,还没有腐臭的味道,于是就抽出刀,剃了些干净的肉,又点着火开始烤起来。陈辉他们那边没有食物,吴阑珊和张庸大概也没有食物,找不到他们的话,我至少得找些食物回去。
从黄昏一直烤到夜里八九点钟,我把那只狼身上干净的肉烤得差不多了,就串起来,用自己的衬衫包在一起,尽量不让肉香味儿散发出去引来其他动物,之后挂在枪杆子上,光着膀子扛着猎枪往回走。
这一次我没有顺着河流,而是从森林中间穿过去,如果吴阑珊和张庸一直在往河流下游逃命而我又足够幸运,我可能会遇见他们。
我并没有那么幸运。
一直走到后半夜,我也没遇到他们两个,不过我也没有那么不幸,至少我没遇到其他物种的袭击,平安地走了一遭。
极远处隐隐有狼啸声传来,我估摸着距离那个湖已经很近了,就爬上树又歇了半宿,第二天一大早,扛着食物走到河边,顺着河流回到了湖泊。
我回来的时候是上午十点左右,顺着湖岸走到之前分开的位置,他们都不在,不过树上挂着衣服,应该是老杨的。我把猎枪和肉放下来,拿起衣服看了看,见没留下什么信息,就又放了回去。
许志扬的尸体不在,远处已经立起了一座坟丘,是我离开前陈辉挖掘的位置,他竟然真的用一把刀就把许志扬的尸体给埋了。我走过去,抓了一把土放在手里捻了捻,又洒到坟墓上。
陈辉没有给许志扬立碑,大概它也不需要。
我左右看了看,本想喊两声,可附近有狼,就没敢,心里开始琢磨他们在哪。就在这时,我听到了脚步声,循声望去,见河岸深处有两个人影走来,没一会儿就从雾霭中穿出来了。
是王汉跟于福海。见我回来,两个人也没有笑一下,反而一脸的凝重。
“怎么了?”我问道:“陈辉和老杨呢?”
他们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这时我才发现于福海手里拎着个又长又皱的像是皮一样的东西。
他走过来,把东西扔在地上,我一看,心里当时就是一惊,这竟然又是一张人皮!
“找到了?”我的声音还是出现了颤抖。
于福海回道:“不是那张。”
“什么?!”
我的声音更加颤抖了,立刻蹲下身子,翻开人皮。这张人皮比我们发现的那张人皮还厚许多,我下意识地翻看它的脸,可还没等把脸部的皮肤撑起来,就看见人皮皱皱巴巴的上身,竟然有两个硕大的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