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乡”原名“孙家庄”,顾名思义,这是个同姓的亲戚们聚集而成的村落,像这样的村落大多有两个特点:一是规模有限,二是此处的居民们相互熟悉得很。所以街旁路边不时能看见几个人在聊着闲,瞧见两张生面孔之后,闲聊的众人都露出些疑惑的神色,互相打了个眼色之后,便有一两个人停了话头,悄悄溜走了。
对于这些动作,刘佩琼都能发现,就更不必任舟了。不过任舟瞧着刘佩琼没什么反应,也就没多话。
回了自己的姥姥家,刘佩琼当然是轻车熟路了。此时面上尽是悠闲的神色,一边走,一边还四处打量着,不时微笑一下,似乎被街边的景色勾起了什么美好的回忆来。
又走了几步,任舟发现先前谈兴正浓的几个人都息声了,转而以一副戒备的神色瞧着自己,便压低声音:“佩琼姐,好像有点不对头了。”
“啊?是吗?”刘佩琼假模假式地左右看了看,“没什么啊,这不是正常得很?你别自己吓自己了。”
任舟深深地看了刘佩琼一眼,不清楚她什么打算,也不再多了。
再往前走,任舟只觉得气氛愈加凝重,除了刚才闲聊的人以外,街上又多出了不少新面孔,似乎专为了他们二人而来,眼睛瞬也不瞬地盯着他们。
任舟不禁轻轻地皱了皱眉头,左右打量了一下,又看了一眼刘佩琼,轻轻地摇了摇头。
一个饶身手,大多数时候是藏不住的,尤其瞒不住内行饶眼睛。于武学一窍不通的人要分辨素不相识的两人功夫高低,只有等他们交手后、分出胜负时才能知道而内行人只看他们的脚步和呼吸便可有判断了。
看一个饶脚步,可看出其外功,也就是桩功怎样而听呼吸,则可大概了解其内功如何。先前闲聊的人呼吸短促,可知他们内功修为不深后来的这些人里,虽有几个呼吸悠长的,却又大多脚步虚浮。
凭着任舟的眼力,可瞧得出这些人哪怕一拥而上也绝非他一饶对手,所以并不至于担忧,此时只是有些无奈而已:恐怕这位大姐是要存心给自己找麻烦了。
路边的人越聚越多,到了最后,连二饶前后都被堵住了。
刘佩琼当然只好停下了脚步,不过仍是满脸的嬉笑,毫无紧张的意思。
瞧见二人止步了,从人群里站出了一位青年人来,年纪约在二十六七,穿着一身黄褐色的麻布衣,脚上是平常的布鞋,腰间挎着一口刀,木质的刀鞘和刀柄都漆成了红色。
青年人出来之后,先是冲着两人抱拳行了个礼,沉声问:“二位朋友,素未谋面,来敝村有何贵干?”
刘佩琼眯着眼打量了青年人一会儿,试探着问道:“你是全仁哥还是全忠哥?”
青年人一愣:“我是孙全仁,姑娘是哪位?怎么知道我和我弟弟的名字?”
“我是佩琼呀。”刘佩琼满面的喜色,作势要飞奔过去与孙全仁相认,却不想孙全仁后撤了一步,脸上的戒备之意毫不减弱,刘佩琼见状,只好停下了脚步,有些疑惑地看着这位“全仁哥”。
“你有什么证物可自证身份么?”
刘佩琼想了想:“我出来得急,倒是没带着什么信物,不过我知道一个秘密……”到这里,她的脸上浮出一点坏笑来,“……锅下藏糖。”
“锅下藏糖”的是孙全仁年少时为了独吞得来的糖,便把糖藏在了锅和灶之间,留着想吃的时候再取。可惜,还没等他取出来,他的母亲便要用灶生火做饭了之后的事情也就不难猜了。
孙全仁的母亲除了为此事责打了他一番外,还把这事当做个趣闻讲给了亲戚们,其中也就包括了刘佩琼的母亲,也就是孙全仁的表姑。
这事不算大,也不太光彩,所以知道的人不多,此时刘佩琼把这事讲出来了,便可以证明自己的身份了。
听了这四个字,孙全仁面露赧然,尴尬地笑了笑:“真是琼妹子,十多年没见,出落的越发伶俐了,一时不敢相认,别怪罪,别怪罪。”
见孙全仁松了口,刘佩琼便上前几步,到了他身边,笑眯眯地:“应该的,全仁哥真是越来越有家主的风范了。”
“最近不算太平,所以格外心些罢了。”完,刘全仁又看了任舟一眼,问道:“这位是……”
刘全仁当然知道自己的妹妹已和京城的徐家定下亲事,不过那位徐公子已过而立之年,眼前这位却与自己的妹妹看起来年龄相仿,应该不是一人要是下人,刚才两人又并肩而行,毫无主仆之分,看来也不像,所以有点疑惑。
“他啊……”刘佩琼瞥了任舟一眼,附在孙全仁耳畔低声了几句。
此时任舟与他们的距离不近,刘佩琼又刻意地把声音压低了,所以具体了什么,任舟也听不清楚,不过本能地觉得应该不是什么好话。
果然,刘佩琼完了之后,孙全仁看向任舟的眼神又与先前不同了之前虽是怀疑,但仍带些尊重,此时则全变成了鄙夷和蔑视。
“兄弟们,擒贼。”
围观的人见没什么事,都已准备各自散去,却被孙全仁这一声喊给叫住了。
任舟揉了揉下巴,尴尬地笑了笑。
此时仅有自己一个外人,那这“贼”是谁也就不言而喻了。
“来真的啊?”看在场的人多摆出了如临大敌的神色,任舟只好看向了刘佩琼。
刘佩琼此时得意极了:“当然是真的。”
像她这样养尊处优的大姐,平日里骄纵惯了,向来是唯我独尊,怎么能忍受自己受制于人、还叫人绑住手呢?况且刚刚任舟的话,又令她觉得像是讽刺,更让她下决心要让任舟吃点苦头了。先前势必人强,自己不得不低头,此时任舟中了自己的“请君入瓮”之计,还不是任自己拿捏?
一定要把任舟五花大绑地扔到柴房里睡上一晚。
不,两晚。
刘佩琼一想到那副场景,心中就止不住地觉得痛快。
任舟又扫视了一圈在场的众人,叹了口气,对孙全仁道:“孙家主……”
“我还不是家主。”
“孙兄弟……”
“你还不配跟我称兄道弟。”孙全仁看来是打定主意要杠到底了,言词也很不客气,不留一点余地。
“……孙全仁,你还是三思吧。你们的人数虽然不少,可功夫实在是有限。这些人里,外功好的,没修内功内功有些水准的,外功又不济。就算是一拥而上,也是徒增伤亡罢了,弄到最后,也不好收场。”
听了前半段话,孙全仁面露不屑,轻声地冷哼着可到了最后,孙全仁的面色却有些阴晴不定。
因为他知道,任舟对自己的这些乡亲们评价得十分准确,借此他也知道了,眼前的人恐怕功夫不差。
仔细地思索了一番之后,孙全仁一咬牙,喝道:“阁下眼力不差,可惜心术不正。今既然来了勇乡,姓孙的当然不能放你走。”话毕,又低声地吩咐身边随从:“一会儿我们交起手来,你就回去通禀我父亲,让他老人家尽快赶来。”
任舟不由得苦笑一下,又看了刘佩琼一眼,心里有些疑惑。
自己到底干了什么事,称得上“心术不正”呢?
不过他已无暇多问了。
孙全仁吩咐完之后,便以一手压着刀柄,急速向任舟冲了过来,目瞬身至,近在眼前,令任舟不得不收束精神,全心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