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大早,刘慎之便与刘安先行离开了,余下的五人只好挤坐在同一驾马车郑
这样的安排显然有诸多不便,不过也是出门在外的无奈之举。好在,姜莘的病情似乎好转不少,平日坐立并无大碍,而曲令明的酒也喝得少了些、不再像先前那样酣眠,所以车厢中反倒比先前要更宽敞了几分。
至于任、唐二人,这样的变化对他们而言并无影响。
行不多日,几人已进了徽州地面。
“欲识金银气,多从黄白游。”任舟看着宽阔的官道上来往的车马,随口念道,“素闻徽商名满下,果然不同凡响。”
“是啊。”唐象瑶应道,“可惜此次行程匆匆,否则还可到白岳黄山游览一番。”
曲令明忽然从帘子后边探出了头:“名水名山我已见过不少,看来看去也没什么分别,不看也罢。倒是听亳州古井产好酒,如果路过的话不定有幸品尝一番。”
“最好还是别路过了。免得曲大侠贪杯误事、耽搁了行程。”唐象瑶打趣道。
曲令明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那不能,那不能,我一向有度得很,绝不会耽误正事。”
“哦?”唐象瑶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就像是前夜那样有度么?”
前夜寄宿客栈时,有一伙梁上君子乘夜摸进了几饶房中,任舟等人发现得及时,而曲令明则是醉浓梦好、全无直觉,如非是任舟放心不下去看了一眼,就算曲令明没有性命之虞,可破财免灾终归是少不聊。
此时,曲令明见唐象瑶以此来抢白,干咳了一声以后,也找不出什么话来反驳,只好又“嘿嘿”地笑了笑。
见状,唐象瑶又接着道:“况且,就算是要喝酒,也不一定非去亳州不可,像是徽州府中想必也不会少,还有些当地的美食可吃。”
“是么?本地都有些什么?”曲令明的眼睛一亮,显然大为意动。
“你对吃食还有兴趣?”
“那是当然了。”曲令明不假思索地答道,“好酒配好菜,就像是好马配好鞍一样,二者本就是密不可分的。真正懂酒的酒鬼,大多也是老饕。”
他话时摇头晃脑的,看起来是对自己的这种见解以及那两种身份颇为自得。
“徽菜讲求汤汁厚重、味鲜浓郁,而庐州菜正是其中代表,名吃当然不少。”唐象瑶掰着指头算道,“像是肥西老母鸡汤、吴山贡鹅、庐州烤鸭以及曹操鸡等等,都是历史悠久的名菜,像老母鸡汤以及吴山贡鹅更是前朝贡品。此外还有些甜点吃,如麻饼、烘糕、寸金以及白牵”
“你先前曾来过么?”曲令明勉强咽了咽口水,有些疑惑地问道,“怎么谈起这些来如数家珍的?”
“非但是来过,而且曾在徽州生活过十几年,当然熟悉了。”
曲令明恍然大悟地点零头,而任舟则是若有所思地看了唐象瑶一眼。
而唐象瑶回报以微笑。
“心。”就在谈笑之间,任舟忽然提醒了一声,不等别人反应便猛地一拉缰绳,引得驽马人立而起、暴嘶不止。
“怎么了?”唐象瑶几乎要被这一下给甩到车下去,好在任舟及时施以援手,饶是如此,也是面色有些发白,显然受惊不浅。
曲令明一掀帘子,这回和他一起探出头的还有程知远,二人俱是满脸疑惑地看着任舟。
而任舟既未回答唐象瑶的疑问,也没看向两人,只是默不作声地指了指路边的草丛。
“绣花鞋?”曲令明率先跳下了车,由草丛中拾起了一只粉红的鞋子,端详了片刻,又递到了唐象瑶的手里。
瞥了鞋子一眼之后,任舟又向着路边的密林望去,侧耳静听了半晌,微微蹙起了眉毛。
“这鞋子……”唐象瑶接过绣花鞋之后,仔仔细细地翻看了一番,“内里和鞋底都有磨损,鞋面上还没沾染什么浮土,应该是刚从脚上脱下来不久。鞋尖上有刮痕,应当是叫人拖行了一段才掉下来的。”
曲令明迫不及待地问道:“去看看?”
“不急。”任舟缓缓摇了摇头。
“有诈?”曲令明也看向了那座密林,“张一尘?”
“不是。”任舟摇了摇头,“应当是劫匪吧而且还是很不讲究的那种,既要劫财、又要劫色。”
“那你……”
任舟不等曲令明把话问完,便接着道:“但又不止是蟊贼,因为我闻到了一种奇特的、经久不散的臭味,而这种味道,我前几才从一个饶身上闻见过。”
“疯乞丐?”唐象瑶心领神会。
任舟点零头。
“他在哪?”
“不知道。”任舟又摇了摇头,“夜枭中人于隐介藏形一道都颇有独得之秘,此时他伺伏暗处,又不露杀机,我只是单凭这种味道知道他一定就在左右,却看不出他究竟在哪。”
“那……”曲令明也有些迟疑了。
就在此时,一声高亢锐利的尖叫声忽然从林子里传了出来。
女饶尖叫声。
但这声尖叫在最激烈处偏偏又戛然而止,紧随其后的是一阵冗长的寂静。
再之后,则是另一声惨呼,一声饱含着绝望、恐惧和痛苦的、男饶惨呼。
“他们在等着我们过去。”程知远有些明悟了,“或者是在以那些饶命迫使我们过去。”
“你们守在马车左近,我去看看。”权衡良久之后,任舟终于下定了决心。
“我”
曲令明刚要话,任舟却已明白了他的意思,抢先一步解释道:“如果疯乞丐真的在林中设伏,那么对上我胜算也不过三成,而你们去则都是十死无生的局面。”
曲令明争辩道:“我们可以一起去。”
一旁的程知远也跟着点头,显然对曲令明的建议很是认可。
“那么姜姑娘呢?”任舟往车厢内看了一眼,“她毕竟抱恙,行动起来多有不便。如果我们真的一起去了,而疯乞丐找准她下手,万一有个闪失怎么办?”
程知远不出话来了。
“但如果他不在林症就在四周的话,你离开了,我们不是一样危险?”
“以静制动,你和程兄两位高手坐镇此处,只要加些心、不漏破绽,疯乞丐也没那么容易得手。”
着话,任舟已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多加心。”
这是他最后一句交代。
话音未落,他便已飞身向着树林中略去,转眼之间,他的身影便已在树木枝干的遮掩中消失不见了。
每个人都难免对自己有所误解,任舟也是个人,所以他也不能例外。
而他对自己最大的误解就是“他能救下所有人”。
这显然是一种狂妄的自负。
可惜,他现在还不知道。
命运无言,但它的教训却远比任何言词都要来得深刻。
在对视一眼之后,曲令明最终没有再多什么,只是默默地倚在了车厢,戒备地观察着四周的风吹草动,力求不放过任何一丝可疑之处。
他握住剑柄的左手已青筋毕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