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的时间悄然流逝。
那颗粗壮枣树似乎抖了抖身躯,枝干上的绿叶飘然而落,恰巧就落在了孟轲的脸庞上。
孟轲被落叶惊醒,起身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拿起青铜剑便朝城外走去,这时苏家一行人已在城外等候。
一队人马三四十人,其中修为最高者,约有四人已到气海境,听苏半城说,这四人乃是苏家供奉,享有苏家财富,平日里除非家主亲临调遣才可驱使,否则一般情况下,他们只会待在苏家。
这一次请他们四位出山,费了不少唇舌。
孟轲看了他们四人一眼,寻常武者打扮,没什么特别出彩的地方,但是神色却不一般的傲气凌然,一开始他还有些嗤之以鼻,不过又听苏半城说他们四人只会在危急关头出手,不会影响到他的利益后,孟轲才打算不理会他四人。
去了荒山那地界,都会是危急关头。
只要事成之后自己的利益不受损,随便他们摆什么臭脸色,都与自己无关。
一行人快马加鞭,一个时辰的左右到达江华城,他们择了一处客栈歇息,临近傍晚,孟轲决意再探荒山,这是为保万全之策,希望能在看到那名红衣女鬼,与她好生谋划一番。
太阳落了山头,沉沉暮色从远方暗暗袭来,斜阳余晖返照山光水色,宁静祥和的同时而又瑰丽无比。
从荒山山顶开始,一股动荡的雾霭,沉重地卷到这里渡到那里,进而整座江华城外,在半个时辰之内,都被这股迷雾笼罩。
“妖气愈发浓郁了,看来红衣说的没错,那颗树精真是要过劫,所以这几日便将自身气力气机都攀至巅峰了。”
孟轲缓步上行,准备再入破庙。
一路上,有许多双眼睛在盯着他,他知道,那些都是妖兽,不过他们并没有进攻,看来是与此地鬼怪达成某种默契。
昨夜下山,虽然妖兽众多,但是因为他奔行的速度,所以导致看到他面容的妖兽极少,今日再来,那些妖兽不太可能认出了他,而且他还隐藏了修为,那些妖兽…应该也不至于不敢冒然向孟轲出手。
所以,孟轲便猜想着,应该是由鬼怪魅惑,取了自己的生机阳气之后,再由这些妖兽啃食自己的肉身,分工明确。
孟轲再一次来到破庙,在主殿中弄了一处干净地界,盘腿坐了下来。
他闭上双眼,将青铜剑放置于双腿之上。
此剑经他常年敲打,似已通灵智,有邪祟或妖兽经过之时,长剑会自主发出不绝于耳的剑鸣声音,以此来警示主人。
不得不说,这很奇妙。
反正孟轲是不知道为什么,想知道答案,剑三师父也不会同他去讲,这一切一切的谜题,只有留待将来再见了剑三一气问个清楚。
一两个时辰后……
滴答——
滴答——
有水滴声响彻在孟轲耳旁。
他睁开眼睛,看向破庙外,嘀咕了一声,
“下雨了。”
他看着外面的雨、外面的雾,心里有了疑惑。
近两个时辰,不见她,也不见任何孤魂野鬼,难道自己的猜想是错的?
像雨似的雾、像雾似的雨,丝丝缕缕缠绵不断。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
孟轲等的有些不耐烦了,他决意等雨势小些后出去走走,看看有没有什么稀奇事物,顺便探探荒山周遭情况。
此山…除了那颗树精之外,无人能对他造成任何影响。
就在他考虑好后,门外来了一位身着白衣、面容俊俏的书生。
这书生来的匆忙,手里拿着一柄无画的油纸伞,见到躲雨的好去处,自然走了进来,抖了抖身上的雨水,将伞放置一旁后,卸掉背后的书箱,傻笑着向孟轲点头。
书生的书箱上插着一杆旗,这并非遮阳挡雨而用的,而是为防山贼之类的意料事件,有了这杆旗,想要打家劫舍的山贼们便知道,这书生是进京赶考,有功名在身,若是打杀了他,免不得要被官府‘立案侦查’,毕竟有功名的书生可不同于寻常百姓。
“这位公子有礼了。”
书生向孟轲作揖。
孟轲点点头回应。
书生见他盘腿坐着的双腿上放着一柄长剑,恰逢此时电闪雷鸣,他忍不住的打了一个寒颤,连忙道:“在下是奉圣人旨意进京赶考的读书士子,经乡里大人推荐路线进京,不料到了此地经遭大雨,城中又有宵禁,无奈之下只得上山躲雨,没想到看到一处破庙,与阁下相会,实乃三生有幸。”
孟轲依旧不说话,只是朝他点了点头,这次稍微带点笑容,向他表露出了些许笑容,示意他无需过多担心。
书生见他也不说话,只当他不喜,反正都是因躲雨而进来,萍水相逢而已。
想到这里,书生开始忙活自己的事情,在破庙内寻了些杂草,堆成一旁,又找了些干柴生起火来,准备烘烤衣物,借着火光看些书籍。
大约过了几盏茶的功夫。
书生兴许是感到饿了,准备从书箱里那些吃食,当他将一张大饼要拿出书箱时,竟迟疑了下,小声嘀咕道:“勿以善小而不为。”
他竟又拿出为数不多的一张饼,递给孟轲,说道:“这位公子,在下出的是远门,行于此地,已然只剩下几张饼了,我看你在这里坐了也挺长时间了,肚子应该饿了吧?这张饼给你吃,充充饥也是好的。”
孟轲婉拒,向他笑了笑。
书生道:“是不想吃吗?可我这里也只有饼…算了,长夜漫漫,你若是饿了,与我说一声便可。”
这一次,孟轲即未点头也未摇头,而是看了看破庙外突然刮起的一阵阴风,笑道:“关键时刻,下山去吧,莫要回头。”
书生闻声后生起疑惑,正要询问孟轲为何说出这番话来,只听他又道:“看你人还不错,故提醒一句而已。”
“提醒?”书生不明所以然,心想应是他怕自己今夜睡过头,到了第二日清早忘了赶路,于是便释然。
然后傻笑着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开口道:“小生自幼便读圣贤书,习济世道,这次虽然头次出远门,但是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的粗浅道理还是懂得的,反倒是平白无故得公子一句夸赞,受之有愧了。”
孟轲仔细看了看书生,悄悄开启‘明心见性’的心境神识。
顿时,周遭如沐春风,这一刻,无论庙外如何狂风暴雨,书生原先那颗有些莫名躁动的心仿佛在这一瞬间便宁静了下来,正感到奇怪时,却听他大笑了几声。
书生感到好生奇怪,又询问孟轲。
但是他笑而不语。
书生百思不得其解,莫非,眼前的此人真是一个怪人?
他摇了摇头,继续坐在火堆旁吃饼看书。
也因此,他没有听到孟轲小声呢喃的一句话,“身具浩然正气,这读书人不简单,读书读出门道了。”
显而易见,孟轲利用自己的神识,发现了围绕在书生身周的一缕缕宛若徐徐清风的气体,此气清而洁,正直凛然。
“你叫什么名字?”过了会儿,孟轲问他。
书生抬头看向孟轲,答道:“小生姓江,单名一个哲字,字随云。”
总感到与自己年龄相仿的抱剑人神秘莫测,所以才自称为‘小生’,以示尊敬。
“有人来了。”孟轲喃喃一声。
江哲抬头看向庙门口,突然双眼瞪得老大,想失了魂一般儿。
浮现在他眼前的是名绝色女子。
白衣罩体,肤若凝脂,碧玉无暇,一颦一笑间妩媚陡生,一举一动间都透露着一股惹人怜爱的劲儿。
所谓倾国倾城,不过如此了。
站在她身旁的丫鬟虽然也每,但与她相比起来,简直就如同天壤之别。
好美…人间怎么会有如此美丽的女子。
书生在这一刻宛若春心荡漾,而孟轲却不屑一顾甚至不为所动,按照不少读书人的想法,这叫做不解风情。
片刻后,书生从短暂的震惊当中回过神来。
“小女子名叫小倩,途经大雨,路过于此,想要避避雨,不知二位公子可否行个方便。”
绝色女子弯腰作揖。
孟轲瞪了她一眼,眼神中充满杀念。
名唤小倩的女子心中打了一个激灵。
这眼神…是在警告自己吗?
莫非…他看出了什么端倪?
昨夜一役,她并没有看清孟轲的真正面貌,所以并不知道他便是昨夜在树精围追堵截的情况下全身而退的那名剑客。
书生江哲‘扫塌相迎’,特意腾了一块干净的地方,说道:“小倩姑娘与这位姑娘不妨先在这里稍坐吧。”
小倩点了点头,被侍女搀扶着坐在那块干净的地面。
书生笑了笑。
继续埋头读书。
当读到‘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这句话时,突然额头生汗,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一件足以令自己十分震惊的大事。
书生深呼吸一口气,硬着头皮继续背诵圣贤书,以求心安。
而他每诵一句,身旁绝色女子与那名叫丫鬟便就脸色难看一分。
孟轲见此轻笑起来,心道:“身具浩然正气的读书人诵读的经义文章,尔等魑魅魍魉也妄想听之?想干什么?偷窥圣人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