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末朦胧的提醒意味着江沐晨这段时间不可能过上平淡洒脱的日子,只不过现在,一切都还没有开始,他只是一个随时等待被召唤的工具,这种感觉很不好。
天天在那几尺书屋虚度时光,委实有些无聊,骨头架子都快要散了,出去活动活动也好,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无论对方怎么出招总有解决的办法。
如果说之前还不知道围绕在身边那种风声鹤唳的感觉是什么,那么清早的不速之客就告诉了答案,日出时分,一阵仓促的铁蹄声踏破了尚书府宁静祥和的一天。
黄尘过去以后,露出了他们的庐山真面目,大概十多数的精骑浩浩荡荡的矗立在门口,战马威风凛凛,金盔铁甲在身士兵不苟言笑,身上黝黑色的盔甲发出诡异的光,让围观的人都敬而远之。
领头之人杀气腾腾,浩瀚的杀手震荡着周围每一个人的心,以至于他堂而皇之的踏门而入守卫都没有阻拦,婆子丫鬟逗惧他远远的看着他往里面走。
“江尚书在吗?”因初到尚书府,寻人又不知去往何处,气宇轩昂的将军停下了脚步,站在天井当中高声大喊着。
虎啸龙吟的喊声被正在用饭的一家人听到了,江尚抬头看了一眼众人,让大家继续安心用饭,江尚能置之不理不代表江沐晨也能忍,暴躁的少年紧握着筷子。
“无理,尚书府岂能让他如此放肆”江沐晨一脸怒意的站了起来,怒气冲冲的走了出去。
来人听见身后有熙熙攘攘脚步声,以为是江尚出现,结果一转身看到一个白衣少年冲着他风驰电掣一般跑过来。
将军紧紧盯着少年,忽然那少年目光一凛,速度变快,握住双拳咆哮着冲了过来,说时迟那时快,转眼间少年沙包大的拳头已经到了胸口,只见那人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躬身后撤步,拳头带着猎猎的风和威武将军的盔甲打了一个照面。
“你是何人?为何如此无理!”来人后退了一步,站稳身体以后指着少年煞气腾腾的怒喝道。
“聒噪”直直的看着对方,江沐晨冷冷一笑,手刃犀利如刀径直劈砍而上,直接杀向那人胸口的位置。
两个人打斗动静不可谓不大,吸引了院中很多的下人观看,平日里他们见看到的江沐晨一般都是颜悦色示人,偶尔还会与他们谈笑风生的,还不曾见过他动用武力锋芒毕露的一面。
两个人的交锋观赏性十足,时不时引起旁边少女的欢呼声,看着明日里伺候的小主人英姿勃发的模样,小钰的眼中泛着小星星,小手紧紧的握着,目不转睛地看着场中白衣飘飘的少年,暗暗的为他担心着。
场中的打斗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谁也不落下风,白衣少年和一个金甲闪闪的大汉你来我往谁也不服输,来人没想到这个神秘少年有这么好的功夫,和他打起来居然游刃有余,越打他越心惊。
死说时迟那时快,江沐晨腾空而起,一个飞踹,各自退了几步,将军的胳膊被踢的生疼,死死的盯着江沐晨。
“差不多就行了!”
不知什么时候,江尚出现在了天井的旁边,在楚氏和江沐雪在旁边陪同下走了过来,主人家下了止战令,酣战的二人就此分开,江沐晨对着父亲躬身行礼,淡淡暼了对方一眼拉开了距离。
“韩将军,别来无恙啊!”江尚微笑着对那人拱了拱手。
来人姓韩,又穿着金吾卫的衣服,而且被江尚尊称之为将军,江沐晨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现了一个名字韩冲。
这个名字是当初从三叔口中得知的,早年间唐高宗身边有三大箭手,这韩冲就是其中一人,这么多年过去,韩冲也从媳妇熬成了婆,成为了金吾卫的统领,皇帝的左膀右臂。
“尚书大人,下官有礼了。”
“还真的没有见过这么有礼的人”江沐晨仰着头小声喃喃自语。
不知是不是对方听到了,韩冲转而瞪着江沐晨,他一点也没有心虚的意思,不甘示弱的瞪了回去。
“这位是?”
江尚招了招手,白衣少年走到他的身边,江尚搂着他说道“犬子江沐晨,还希望韩将军以后多多关照。”
看着笑嘻嘻的江沐晨,韩冲的胳膊突然生疼,不动声色的咧了咧嘴道“果真是英雄出少年。”
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尚书大人平日里和韩冲并没有什么过多的交集,今天他之所以到此,完全是因为奉了皇后的命令请江尚入宫。
现在朝廷里面很多的事情都皇后亲自处理的,接到这样的召见不足为怪,在这样一个敏感的时间段入宫,肯定是为了不简单的事情,江尚没有多想便随着韩冲离开。
望着二人渐渐远去的身影,眯着眼睛的江沐晨轻声的说道“父亲这一去,也许会给这片平静的天地带来新的变化。”
回去以后,本想要好好的在家休息一天,结果屁股还没有坐热,书局差人前来送信,送信之人什么原因也没有说就匆匆离开。
不疑有他,江沐晨不是拖沓之人,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来到书局,接待他的还是那个老头。
经过这么长的时间,他已经不再期盼在书局会见到昔日的那个姑娘,一切还是随缘,他在心中安慰自己,两个人之所以到现在还没有能够相见是缘分未到。
故国神游在书局卖的很不错,引起了强烈的反响,书局赚的盆满钵满,隔三差五会给他送去卖书的分红,而且一次比一比多。
江沐晨对钱没有什么概念,一股脑的都给楚氏送了去,楚氏好好的存了起来,想着有朝一日用这些钱为江沐晨举办一个盛大的婚礼。
书局背后有官方人员的支持,不然也不会这么明目张胆,以至于这种超脱现在人思想枷锁的书籍能够这么快流行,无论是在什么时代,被人喜欢才是好的。见了面以后,老人直接省去了寒暄的步骤,开门见山的说起了找江沐晨的原因。
“公子这段时间可曾见过雨柔姑娘?”
江沐晨一楞,雨柔已经离开好些天的时间了,好不容易变淡的思念,又被勾了起来。
“雨柔,是她出事了吗?”一说到雨柔江沐晨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半佝偻着身体。
“不……不是!”
皱着浓眉坐了下来,老人摇着头,目光微微闪烁,被火眼金睛的江沐晨捕捉到了,看来雨柔从他那里离开并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江沐晨继续追问老人他什么也没有告诉他。
老人越是守口如瓶就越说明雨柔的处境不是那么明朗,不然也不会关心则乱。
“对了公子,我们家小姐有一句话让我带给你。”
江沐晨坐了起来微微一笑说道“江某洗耳恭听。”
咳咳!“下面我要传达的是我家小姐的原话。“
“江公子的性格我非常的清楚,他是那种有仇必报,锱铢必较之人,他一定能够秉公处理那件事情,让他帮忙绝对是最好的选择,说我自私自利也好,说我城府极深也罢,无论怎么说,我都没有关系。”
“完了?”
“是的”老人点了点头。
这句话说的有头没尾,破有深意,字里行间满是溢美之词,让江沐晨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既是慕容婉儿叫他前来,肯定不会嘱咐一番没用的废话,不管怎样,他还是把这句话深深记在了心里面。
在外面玩了一下午,回去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江尚早先已经从宫里面回来,书房里面的灯亮着,门没有关住,从缝隙中透出一丝丝的光亮,江沐晨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
里面有一个黑影但是看不清楚,往前趴了趴,刚想要进一步看个究竟,结果一只大手放在了他的背上,江沐晨跳了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对方的手,幸亏看清来人的模样才没有下意识的过肩摔。
“爹!”
“你这臭小子,翅膀硬了,连你爹我也敢打?”
江沐晨连忙摆手,一脸委屈的低声呢喃道“怎么可能,我这不是不知道嘛,再说爹你为什么走路没声音啊。”
“这么说怪我喽?”
“不不,怪我。”
江沐晨讪讪的跟了进去,终于是看清楚里面那个人,原来是消失多日的黑袍,黑袍对着他恭敬的行礼便如同雕像一般直挺挺的站在一边的角落。
这段时间黑袍之所以没有在长安是因为江尚给他安排了一个重要的任务调查当年苏瑞卿的事情。江尚从来没有忘记过调查这件事情,不是不报而是时候未到,眼下朝廷里面风起云涌,人心浮躁,正是查这件事的最佳时机。
做这件事情越隐秘越好,因此黑袍就成了最好的人选,所谓愈加之罪,何患无辞,江尚只知道当年一纸文书一道圣旨直接就定了苏瑞卿谋反的罪,其中的细节他也不是特别的清楚,只了解当年事情的大概脉络,慢慢地抽丝剥茧,才有望获得期盼已久的真相。
“爹,宫中召你所为何事?”
江尚淡然一笑“你不妨猜猜看。”
江尚准备要写什么,可当拿起笔以后才发现墨还没有磨,就这么尴尬的停在半空中。
看到这以后,江沐晨勤快的拿起墨石一边磨一边说道“倘若我所料不错话,应该和我家人被陷害的事情有关。”
江尚摇了摇头,就在江沐晨认为自己猜错的时候,一旁默不作声的“雕塑”终于说话了。
“大人,其实少爷说的不错。”
“什么意思?”江尚停下可笔,万分不解的问道。
“回大人的话,此番查探得到了不少有用的信息,其中,当年夜间出现在龙床上的塘报是太原府穆国公呈到长安的”说到这里以后黑袍下空洞的眼睛看向江沐晨,“塘报到了京都以后是被当时的内卫守官宫词亲自送到显庆祝殿的。”
“原来如此!”
江尚进宫以后得到了皇后的召见,结果听到了一个非常震惊的消息,穆国公结党营私,暗中策划谋反。
皇后得知勃然大怒,差他为河东道钦差,处理一切李文博谋反之事宜,而且皇后还悄悄给了他密旨,密旨上面只有三个字杀无赦。
看到这三个字,江尚的瞳孔微缩,短暂的震惊过后立刻想起来了苏瑞卿一家被灭门的事情。
无论李文博是不是真的谋反,江尚是否愿意照做,此行恐怕都要复制十几年前的惨案,十几年前司马域当了那个刽子手,今朝他要步对方前尘,举起屠刀杀害无数无辜的人。
“为什么是我?”江尚这样问自己,应该除了无奈还是无奈,皇后不给他婉拒的机会就把他赶了出去。
综合黑袍调查出来的线索,李文博谋反的事情绝对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在这个时间谋反实在是太可疑了。
宫词刚刚不明不白的在家里面被人杀害,紧接着又冒出了穆国公谋反的事情,两件事一前一后发生的恰到好处,这也太匪夷所思了,而且这两个人还和当年的案子有关,细思极恐。
背后一定有一只大手在操控着一切,宫词的死是个引子,穆国公谋反那也只是开始,后面也许是铺天盖地的阴谋,他们父子必须一步步的走向阴谋的漩涡。
江尚不知什么时候停下了笔,把信塞到了信封里面,署名以后把信交给黑袍“今天先不要休息了,麻烦你再跑一趟太原府,把这信交给我的老朋友。”
黑袍拿了信就雷厉风行的离开,望着遁去的黑影江沐晨不知道该说什么。
江沐走到他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望着茫茫夜色语重心长的说道“不管前路等待我们的究竟是什么,我们都必须要勇敢面对,话说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也许情况还没有想象的那么糟。”
“好了,赶紧去睡吧,明日微服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