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车停在一座破旧的院落门前。
叶羽带着沈墨画、小张抱着沈墨书走下警车,走到门前,沈墨画抬头,门匾上写着大大的五个字:天堂福利院。
一个浓妆艳抹、面容严肃的女人迎了出来,就是那一日迎接叶羽的福利院院长。
女人冲着叶羽点了点头,不苟言笑地道:“叶警官,我们又见面了。”她的眼神淡淡地落在沈墨画和小张怀里的女婴上,蹙了蹙眉,疑惑道:“这两位是……?”
“最近我们接到一个车祸的案子,案子的夫妻俩已经去世,留下这两个女儿,警局商量之后,决定送到这里来。”叶羽简单地说了下经过。
女人摸了摸下巴点点头,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一遍沈墨画,眼中闪过满意之色,很快转瞬即逝,装作不解地道:“若我没有记错的话,云汐孤儿院的环境没有这里如此偏僻,更何况那儿的条件也比这里好得多,为什么偏偏瞧上了我们这里?”
叶羽皱眉,思索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撒了个谎:“这两个孩子性格比较内向,云汐孤儿院孩子多,怕是一时半会接受不了,所以送到这儿来了,怎么,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哪里,叶警官说笑。”女人毫不在意地笑笑,冲着身后的两个工作人员吩咐道:“去,把这两个孩子领进去,等我送走两位警官后就过去。”
“是。”两个工作人员走上前,一个人拉起沈墨画的手,另一个人从小张怀里抱过沈墨书,虽然医生没有打太多的麻醉药,但对于沈墨书这么小的婴儿来说,足够她睡一会儿的了。
两个工作人员带着姐妹俩走进了天堂福利院,在大门关上之前,沈墨画转过头,深深地看了一眼叶羽。
叶羽呼吸一紧,心头莫名其妙涌上一阵不安,再看时沈墨画已经把头扭了回去。
女人似乎什么都没有看到,做了个“请”的手势:“若是两位警察先生没有别的事情的话,那我就送客了,一会儿孩子们该上课了。”
叶羽点头,看了一眼沈墨画离开的方向,和小张大步向警车走去。
警车鸣着笛离开了天堂福利院,向黑山山脚而去。
已经走了一段路的沈墨画自然听到了警车离去的声音,她轻轻地垂了垂眼,眼中闪过一抹落寞和悲哀。
一路上,两个工作人员一句话也没有说,带着两个人左拐右拐,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停了下来。
沈墨画抬头一看,映入眼帘的,是一幢白色的楼房,跟医院一样,但却比医院的任何一幢楼房都要矮小。
工作人员拉着他们走进小白楼,走到一楼的尽头,明明是白天,可是小白楼里却异常得黑暗,尽头有一扇门,闪着蓝色的光。无比惊悚诡异。
纵使有再好的教养,沈墨画也禁不住被吓得浑身一抖,两个工作人员浑似不觉,用钥匙打开了那扇门,毫不留情地将她们推了进去。
沈墨画条件反射地将妹妹护在怀里,警惕地看着面前的工作人员,脚步一刻不停地缓慢后移:“你们要做什么?”
“例行检查。”工作人员冷冷地吐出四个字,“凡是来天堂福利院的都要进行的例行检查。”说着,伸手要抢沈墨画怀里的女婴。
沈墨画只是一个小孩子,就算拼尽全力死死地护着也逃不过被抢的命运,她急中生智,狠狠一口咬到工作人员的手臂上,工作人员痛呼一声,扬起手就要打下来:“找死!”
“够了。”一个冷冷的女声打断了这场闹剧。女院长走了进来,对工作人员使了个眼色,工作人员愤恨地瞪了沈墨画一眼,捂着被咬的地方龇牙咧嘴地走了。
大门被关上,女人用钥匙熟练地上了锁,沈墨画心中不祥的预感增强,抱着妹妹不停后退:“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为什么要把我们带过来?你要干什么?”
女人意外地看了沈墨画一眼,摸了摸下巴,点了点头道:“不错,我倒是第一次看像你这么小的孩子这么冷静的,很好,说不定……是个好苗子呢。”她嘴角缓缓上翘,露出一抹笑意,但眼神却毫无温度,愈加冷冽的眼神带着些许探究打量着面前小小的女孩。
突然,她毫无前奏地向沈墨画一扑,抓住了沈墨画的胳膊,把她怀里的沈墨书抢了过来,另一只手还不忘将沈墨画拎起来,扔到一旁的床上。
沈墨画大吃一惊,反应过来后连忙挣扎起来要下床,女人一手死死地摁着她,另一只手抚上了沈墨书的脖子:“你最好识相一点,若是伤到了你的妹妹,可不是我的过错。”
如她所料,沈墨画正在剧烈挣扎的身子狠狠地僵住了,女人满意地笑了笑,拽过一旁的铁链将沈墨画牢牢地缚在床上,使得沈墨画再也无法挣扎。然后才把依旧没有醒来的沈墨书用铁链捆到另一张小床上。
紧接着,女人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曲起中指敲了敲沈墨画头上的一面墙,那面墙的背后似乎是一片空白,否则不会敲出脆响。
沈墨画看到,这个房间还有一扇小门,此时小门打开,三个穿着白大褂的人走了出来,他们脸上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
沈墨画心下暗叫不好,但却挣扎不得,那三个白大褂的男人向沈墨画走了过来,女人一改先前的冰冷轻蔑,神色变得恭敬谄媚,低着头退到角落。
三个男人从一旁的桌子上端起一个托盘,托盘里是闪闪发光的手术用具,泛着冰冷的寒光,一个男人从天花板上拉下仪器,把一个头盔状的仪器套在沈墨画的头上。
另一个男人戴上白色的塑胶手套,拿起一个长长的针管,伸进绿色的小瓶中,再拿起来时,针管里已经注入了些许绿色的药水。沈墨画愈加恐慌。
男人将针管搁置一旁,又拿起小小的针头,向沈墨画的右臂摸了过去,摸到了她的后,在她的右手手背上涂了一些碘伏,又用一根橡皮管捆住沈墨画的手腕,然后,将那针头狠狠刺入沈墨画的手背。
手背处传来一阵疼痛,沈墨画一口咬在嘴唇上,强迫自己不发出声音。细管子的末尾是半瓶绿色的液体,男人熟练地在针扎处贴好胶布。
然后他拿起了针管。
在刺入沈墨画的手臂之前,他看到了沈墨画眼中的恐惧和恨意,他微微一笑,出声道:“不要怕,这是麻醉剂,打了它,你就不会感觉到疼痛了。”
又长又粗的针头刺入皮肤,沈墨画顿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失去了知觉。
男人淡淡地看着沈墨画陷入昏迷,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微微偏头,对那女人开口,意味不明:“这一次,你倒是找到一个好货色。”
虽然他看不到沈墨画的表情,但他已经敏锐地察觉到了,他方才摸到她的手是小小的,证明眼前的是一个年岁不大的小孩子,他那两针是用了九分力气的,也是带了些许试探,又狠又准,寻常人都不一定能忍住,而如此一个小孩子却能一声不吭,若没有昏迷着,就是有极强的定力了。
女人也听不出他话里的基本意思,不知道他现在的心情是否好,更不知道他到底是在夸她还是在骂她,也不敢随便接话,斟酌着语句谨慎地躬身:“得老大吩咐,自然不敢挑些歪瓜裂枣来糊弄,如果有不如人意之处,属下自然不会再让她二人存活于世。”
“不必。”男人转过了眸,那两个男人已经在沈墨画的手臂和手背上插满了或细或粗的针头,男人们熟练地给她戴上透明的氧气罩,仪器发出嗡嗡的响声,开始它们的工作。
男子面无表情地盯着仪器,他的眼睛,是空洞的,一如沈墨画在梦境里看到的那个盲人少年。
随着时间的推移,男子的眉头越皱越紧,大滴大滴的冷汗从女人的额角滑下,她深知得罪了面前此人的后果是什么,此人虽不是她方才话语中的老大,却是老大最信任的心腹,只要他要自己死,自己就不得不死。
她并不是怕死,而是她还有两个孩子,她放不下自己的那一双儿女。
仪器依旧嗡嗡地运作着,这下不仅是盲人男子,连其他两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也震惊了。
向来仪器只需一个小时就能印出检验报告,为何这次……男人看了看腕上的表,已经两个半小时过去了。
“怎么回事?”盲人男子阴沉的声音响起。
“属下不知。”男子低下头,“但属下可以肯定,仪器绝不可能出问题,那么问题只能出在这个女孩子的身上了。”
谈话间,仪器突然停止了运作,男子打开仪器,取出一张写满了字的纸,恭恭敬敬地交到盲人男子的手上。
盲人男子接过,戴上一副特制的眼镜,这副眼镜是那一群科学家们连夜研制出来的,戴上它,盲人就能看见视线以内的一切事物。
男子低头看着手上的报告,他的眉头比刚才皱得还要紧,但很快舒展开来,一向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浮上了震惊之容,嘴角挂上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当真是个意外的收获。”男子玩味地笑着,眼中一片冰冷。
三个人低着头站在他的背后,没有人敢接话。
“出去。”他抬了抬手。
三个人无声无息地退下,女人最后将门关上。
盲人男子的双眼隐藏在黑色眼镜的背后,看不清神色,戴着手套的手轻轻抚过沈墨画的脸,嘴角是耐人寻味的笑容:“原来你就是我们一直要找的那个人,Zeus,未来之主,天下之王,但愿……你,不要让我们失望。”
他将沈墨画的手放回原位,将仪器摘下,将那些针头拔下来,他看到,那些被针扎过的地方,那些密密麻麻的针眼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消退,不消一刻,她的手背已是白皙一片,毫无任何痕迹。
真是极强的痊愈力呢……男子笑了笑,取下黑色的眼镜。沈墨画在他的眼前消失,他的世界,再次陷入一片黑暗。
沈墨画昏昏沉沉地睁开眼睛,苏醒过来时,她已经不在那个诡异的小白楼了,她试着动了动手脚,并没有铁链的束缚,她挣扎着想要坐起身,本以为会牵动针扎的伤口,但浑身上下却无半点疼痛。
她茫然地看了看自己的手臂和手背,明明被针扎过的地方却没有半个针眼,而且身体也没有什么不适之感。她有些懵,她从未见过绿色的药剂,直觉告诉她那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为什么不会有任何痛楚呢?还是……现在还感觉不到?
沈墨画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处在一个阴暗的小房间里,房间里摆满了床,一张挨着一张,满满地摆了一整个房间。沈墨画微愣,自己今后难道就要在这间房里,与其他不熟识的孤儿们睡在一起么?
妹妹……沈墨画心头无端涌上一阵恐慌,她从床上跳下来要找妹妹,却发现门已经被反锁,房间里只有唯一一扇窗户,几乎都挨到了天花板,以她这样的个子,是根本不可能够得着的,而且,这里也没有任何一个能垫脚的东西。
沈墨画着急得团团转,沈墨书尚且才一岁多,她若是不在身边,那么她若是被那些人怎么样了都无法反抗,她记得自己和沈墨书是一起被带到那幢小白楼里的,也是一起被推进去的,至于之后发生了什么,她失去了知觉,自然什么都不知道了。
沈墨画冷静下来,脑子里飞速想着对策,脑袋不经意地一转,她看到身边的床上摆着一个小小的玉麒麟,她颤抖着从衣服口袋里拿出那块小玉兔,凡是材质和花纹都是一模一样的。
父母将玉兔送与自己,将玉麒麟送与妹妹做挂饰,麒麟,素来就有祥瑞之意,父母将玉麒麟赠送给妹妹,大概也是希望妹妹能吉祥平安地长大吧。
沈墨画紧紧地握着那块玉麒麟,眼泪不由得再次聚在了眼底,即刻便要涌出来,现如今,沈墨书是她唯一一个与她有血缘关系的亲人,是她唯一的妹妹。她没有了父母,难道连妹妹也要失去吗?
不会的。
她安慰自己,不会的。
刚才看那些人的表情,自己和妹妹似乎对他们有什么利用价值,既然有利用价值,那他们就暂时不会对自己和妹妹怎么样,自己和妹妹一段时间之内也不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