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器打造尚未开始，合约签订之后，教廷的人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来接文天。

“上层下层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上层掌握着整个中城。但没有上层，中城还是中城，要是没了下层，中城就完全成了别的地方。”坐上通往上层的空中堡垒之后，文天说了这样一句话。

来接他的是卡利欧，签定下这份收尾人合约的同样也是他。

卡利欧有一万个理由不明白这位收尾人为什么要说这样的的话，也同样不明白他为什么出来一趟还要带着那个可爱的小姑娘，以及那只黑色的猫儿。

“你可以称她为撒冷，称她为大都会，但她绝不能叫中城。”对于这样一片脏污到极致的土壤，这位收尾人爱的深沉。

真话，没开玩笑。

“您只需要按照合约上的内容，在一个月之内完成我们的委托就好。”卡利欧不太喜欢闲聊。

他更像是传统的神职人员那样，只要足够虔诚，就行了。

服务于教廷的这一处空中堡垒是从支撑着上层的整体中脱离出来的一部分。

撒冷也好，其它的地方也罢，只要是遮蔽在天上的上层建筑，无外乎由巨大的拼接空中堡垒托起。

下层的人往上走，是少数情况中的少数。

至于偷渡成功的，中城历史上从未有过。

即便是躲过了死神一般的机械忍者，也无法突破空中堡垒的重重桎梏。

“你知道中城最有意思的地方在哪儿吗？”当空中堡垒升上天空之后，文天向底下看。

处在下层的，一直都是蝼蚁吗？

没谁敢说的那么肯定。

但至少，在这里是深渊。

“我不知道，先生。”卡利欧很想强调一下，自己并不是来接文天去参加什么宴会的仆从，自己是一位教廷骑士。

收尾人的智慧被低估，是很正常的事。

所以文天不打算解释，如果可以的话，他会让这些年轻人知道知道，中城最美妙的地方到底在哪里。

不过，在刚进入上层的时候发生了一些意外。

小天使伊利希尔本来呼吸幽微地趴在文天肩膀上睡觉，但当空中堡垒合在一起之后，小天使七窍中流出了金色的血液。

卡利欧所看到的，不只是那个似乎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收尾人焦急慌乱的神态。

那只古怪的猫儿也在一边打转。

“看样子，教廷的麻烦不小啊。”文天轻轻拭去金色血液，而后在手腕上割开一道口子。

昏睡状态中的伊利希尔凭借本能吮吸着文天血管中流出的血液，情况有所好转。

直到文天面色惨白，伊利希尔才如同大梦初醒，继续扑在文天怀里，沉默着。

卡利欧以惊异的眼神看着这个东方男人，就算想问，却也无从问起。

“你听过该隐赫斯特这个地方吗？”文天面色难看地笑着问。

“或许在某个故事里。”卡利欧更愿意将古老的东方哲学活学活用，不该问的，一句都不要问。

经过一段时间空中堡垒里的通路之后，一行三人终于抵达了教廷的所在之处——还是该说教廷旧势力的所在之处——撒冷。

“请您上车。”卡利欧亲自驾车，开着一辆上个世纪的座驾。

“在这辆车上你能感受到真正的人气。”文天与伊利希尔坐上后座。

自从进入撒冷之后，伊利希尔越来越没精神，一直抓着文天的衣角打瞌睡。

只在地面交通上做文章的好处就在于，走得慢，可以看到更多东西。

撒冷的外围是不计较耗费的真山真水，有些依赖现如今的技术完成。而有一些，旧势力则声称是从殖民地直接搬过来的。

无论如何，青山绿水总归是好过一切。

穿过山间路之后，再经过一条穿过民居的大道，进入八等分广场。

卡利欧开着车沿着广场转了一圈，在正面教堂的上方，有十位前任教皇的雕像。

车最后停在了角落里最小的一处拱门前。

“您可以在这里任意活动，但我希望您记得您的工作是什么。”

“当然。”

清冷的街道与广场都是再正常不过的状况，毕竟今天不是礼拜的日子。

文天抱着伊利希尔，转头走上了广场。

猫儿跳在喷泉边上，伊利希尔也躺在了这里。

“这个人真的信得过吗？”卡利欧与教廷骑士的执掌者——容颜苍老的红衣主教阿克谢列站在一起。

“信任？”这位做过无数次骑士导师的老主教难免觉得这种说法在眼下这个人身上出现，确实可笑。

“许多传说，如同圣经当中所记载的那些，得以长久流传。而有一些，则因为鲜为人知，逐渐消亡。”阿克谢列更喜欢以骑士，或者说是战士自居。“能够为我们所用的，能骗过许多人的，能玩弄愚者的，那当然是好的传说，但你有没有想过，有一些传说如果真实存在过，带来的会是什么？”

卡利欧显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比起这些，教皇大人那边——”

“那里的情况仍然是无从得知。”卡利欧近来只有这两件事要做，第一件是向收尾人寻求帮助，另一件事，则是想办法解决教皇身上出现的问题。

“不管怎么样，教皇大人的情况一定要稳定下来。”

“是！”

红衣主教迈步要走，却被卡利欧给叫住了。

“如果，如果这个东方人真的帮我们解决了麻烦，天使血精真的要给他吗？”

“当然。”或许，或许只要有一个人明白收尾人究竟是怎样的存在，教廷的情况都会好上很多。

入夜，当太阳沉寂时，小天使伊利希尔醒了过来。

“我们已经到地方了吗？”伊利希尔揉揉眼睛，觉得嘴里甜甜的，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到了。”文天轻轻抚弄着停歇在他手上啄食面包屑的白鸽，仔细观瞧着那对脆弱的翅膀。

天空中出现了群星，还有红月。

文天示意伊利希尔向天上看，而不知道自己正是从哪里过来的伊利希尔满眼好奇，透亮的眼眸里倒映出一片更为广阔的天空，以及无数光亮。

不过，突然出现的一对羽翼就很扫兴了。

“我听过你的故事，在那些极尽强大的存在的传说之中混杂着这样一个，似乎是依靠贩售混乱而生的，让人厌恶的存在。”那双羽翼的拥有者是一名身裹白布的少年。

他有着颜色不纯的暗灰色发丝，以及光亮中潜藏着阴影的双眸。

就算他的举动再像活人，也难免被认为是近乎完美的雕塑被赋予了生命。

“我也听过你的故事，住在阁楼里的混种鸟人。”文天笑了，“听说，是因为年轻人之间的爱恋让你畏缩起来？那可真是炽热的滋味。”

“这里是撒冷，你该知道你这样的人不能出现。”

“你的主，能够解开笼罩在你眼前的重重迷雾吗？”

这些喜欢站在高处的家伙最不喜欢的，最不能忍受的是什么，文天很明白。

因为他负责将这些存在一一狠狠砸在地面上。

身为教皇继任者，也是天使混种的加涅眼前一黑。

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两手向后抓，想要抓住以小把戏作弄着他的文天。

只是当他伸手时，黑色烟雾如同点滴清墨落在水中，随着那轻微的流向，快速，却又纠缠不清地漫散开来。

加涅看到了，他看到了支离破碎的撒冷，街道、建筑，以及广场，他所能看到的这一切，都在被视线触及时出现一道道平滑的切痕，并从切痕处交错。

而后，一点点崩碎成细小的光，最后剩下的不过是一片广场。

在八等分广场上方，腰间生出双翼的伊利希尔双手捧心，轻声吟唱着。

“多么可爱的声音啊。”

加涅猛然回过头去，文天就站在他身后，竖起食指轻压在嘴唇上，“你听，这里面讲述了一个怎样的故事。”

‘天使被囚禁于虚妄的天堂与可供苟活的深渊之间，人，吞食他们的血液，玷污它们的灵魂。混血的产物从不被接受的恶中探头，神圣的荣光加持于罪的躯壳之上。’

“你到底做了什么？”加涅怒吼着。

整个世界都随着他的怒吼扭曲。

“你真的知道你是怎么来的吗？”文天苦笑着，“或许你知道，但是你又怎么能接受这件事呢。”

“一堆废话！”加涅振翅。

从极远端的天空处划来星光，一道两道，紧接着是更多，不计其数的星光。

收尾人站立在地面上，轻轻一拍手。

所有即将坠落的星光都化为白鸽，向四周扑散。

“这是——”

“群星也并不是永远都会站在你那边的。”收尾人向前伸手。

加涅眉头紧锁。

‘狼群趁夜，蝠群循血。太阳落山时，它收起祝福的号角，瑟缩在角落之中。它祈求着，祈求着黑暗的庇护。收起羽翼，告别璀璨的群星。它来了，它来了，它最喜欢鲜血，与粘连着臂膀的染血羽翼。’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天使的翎羽因为极度的愤怒而根根竖立，但他似乎从未考虑过，为什么自己的双翼，会如此晦暗。

文天站立在地，打了个响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