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很开心?”
古绎这样问道。
老妇人搅拌着咖啡里还没完全融化的方糖,目光却始终注视着那对新出炉的情侣。
初春的阳光照在她身上,暖洋洋的。
她的眼神温柔而又和蔼,望向月色他们的时候,简直就像是在看自家的后辈,终于有了可以托付一生的良人一样。
虽然,对方目前只是先脱单了!
但她也依旧很高兴,就连说话的声音,也不由自主地轻柔了起来,“对啊!说实话,我很开心!”
老妇人向来对熟人说话,都是直接和认真的。
“你知道吗?如果说快乐的结局是HE,悲伤的结局是BE。那么,大部分人都会希望,自己喜欢的故事有个幸福的结局吧!”
这个世界上,有种叫做“同情心”的东西,每个人都有,或多或少。
就像是以前上学的时候,没有做作业的同学,会被老师叫上讲台来。
老师说,‘来,把手伸出来。’于是掏出了他的两米长的戒尺。
一手握住人家的手腕,一手拿着戒尺。
“啪啪啪”的几声响之后,被打手掌心的同学愁眉苦脸,脖子都缩了起来,恨不得大叫几声,来彰显自己的痛苦。
同时,围观的人看到他的样子,也都会产生出一种,‘啊!看起来好痛’的想法,有些换位思考一下,都会忍不住自己身体一哆嗦!
这也就是大部分人,在现实中看到劳燕分飞、妻离子散,会觉得好可怜啊,想帮他们一下的原因。
而当他们看到破镜重圆,看到有情人终成眷属时,也会觉得心生欢喜,看到他们美满幸福的样子,也会感到快乐!
这些都是同情心在作祟的案例。
“幸福的故事,让人看了心情愉悦,这不就是它最大的意义吗?”
“大部分人的潜意识里都觉得,为了这份好心情,就算付出一点什么,也是值得的。”
但是对于老妇人来说,她会觉得开心和幸福的原因,却似乎远远不止这么简单。
老妇人望着年轻男女互相依偎的画面,渐渐出了神,说话的声音也微弱了起来,直到渐渐消失。
古绎疑惑地看向老妇人,却发现对方此时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里,脸上浮现出了一种不知道怎么形容才好的复杂神色。
那双清澈的眼睛也多出了些许浑浊。干枯如老树皮的手指无意识地点了点桌面,一下又一下,里面竟然还有种独特的韵律。
直到古绎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发现对方走神了,干脆敲了敲桌子,故意发出沉重却音量不大的响声。
才让对方回过了神。
老妇人微微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
她揉了揉眼睛,发出一声叹息,“老了,老了!我还以为自己年轻着呢,没想到这么快就开始喜欢发呆了。”
古绎眨了眨眼,不知道作何评价,只是静默无声地看着老妇人,看着这个年迈地老人。
“对了,想听吗?”
“我是说,你愿意听我这个老婆子发发牢骚,讲讲以前的故事吗?”
“好的啊!我当然愿意了!”
对方仿佛被打开了什么开关似的,絮絮叨叨地念叨起一些久远的东西……
“那时候天要比现在明亮多了。没有雾霭,也没有沙尘暴。”
有比金子还要耀眼的太阳,比海还要蔚蓝的天空。就算是漆黑的夜幕之下,行走在空无一人的荒原中,只要抬头仰望,便可将满天星光收入眼底。
“那一定,很美吧!”古绎歪着头,这样说道。
“对啊!”老妇人眯起眼睛,显露出一种如梦似幻的神情。花白的头发,在阳光中恍若金丝。
“那个年代的女孩子,可是要矜持很多。唯一可以让她们‘大胆’起来的时候,就是学校的新年舞会。”
“女孩子会穿上亮丽的长裙,条件好的,还会化上一些妆容。她们笑起来的时候的神采,简直比舞会的灯光还要暄目!”
“男生也会托人帮他们选一身合体的礼服,把自己打扮的光鲜些。礼貌地邀请女孩子们一起跳舞。”
系统君没有说话,它虽然不太懂老妇人回忆起过去时的微妙神情,也不懂那些复杂的情绪。
只是,它突然意识到了,这些话语中所描述的,对于老妇人来说,应该是极为重要的东西吧!
否则,那嘴角翘起的弧度,又是什么呢?
古绎没有说话,她闭上了眼睛,开始在脑海中想象那样的画面。
梦幻般的乐曲,女士们旋转时扬起的裙角如浪花般翻腾,优雅与克制,热情与活力,在此刻突显的淋漓尽致!
大概,会让人想起拉威尔在《圆舞曲》谱子的序言里写到的:
【穿过旋转的云层,可瞥见跳华尔兹的人们。云层渐渐散去:可以看到……一个巨大的大厅,人群在翩翩起舞。
场面逐渐的被照亮。枝型吊灯散发出灿烂的光辉……令人想起一座1855年的皇家宫殿。】
不过,那时候的场景,肯定要比文字里描写的简陋许多。
但是,青春活力的少年少女们,一起踏出的舞步,饱满的红唇和雪白的肌肤,层层叠叠地旋转海洋……
还有人们脸上的笑容。
足矣弥补一切了!
老妇人还在继续叙述,随着她的话语,古绎心中的那个“舞会场景”,也在一步步完善中。
没有香槟塔,但是肯定有摆好的桌子,铺上白色桌布,桌布不够了,就用塑料来滥竽充数。
桌面上有准备好的果盘和部分食物,饮料没有酒类,都是果汁之类的。
姑娘们上场前,总是把裙子勒得紧紧地,乐曲声响起的时候,更是生怕跳错几步。
可是……
——舞池里的人那么多,就算跳错了又有什么呢?反正大家都不会在意的。
记忆里的人这样说道,带着他特有的漫不经心。
——可是,当事人会在意啊!我也……我也在意啊!
她气鼓鼓地回复道,羞红的脸像极了一只苹果。
那人瞥见她的神色,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挠了挠头,实在不知道怎么说回去好,就偏过头去,想了半天,然后问道。
——那你,要跳舞吗?我是说,跟我一起跳?
——哈?
听到这句话,那人貌似更加不自在了,烦躁地扯开自己脖子上的领结,反问她。
——别问了,反正就一句话,跳不跳?
她当时是怎么回复的呢?
老妇人回想着渐渐褪色的记忆,那些东西早已经模糊不清了,只是隐隐约约记得,自己倒是嘟囔了几句。
——这种时候,难道不是应该说,“ May i have this dance?”吗?
(我可以请你跳这支舞吗?)
——喔?对你的话,要那么多礼仪干嘛?算了,反正我手都伸过来了,那么,你听好了。
亲爱的安温女士,请问,你能跟我一起……跳支探戈吗?
诶?
古绎突然愣住了!
探戈?是她想的那个探戈吗?
古绎一瞬间想起了第二条任务线的名字,“一生中最后的探戈”,和那寥寥几句的描述。
一般来说,按照古绎的性格。
在不清楚情况的时候,她向来喜欢静观其变,苟到老。
啊呸,准确说是收集资料、分析目标、最后出击!
而且那两条任务线的描述,实在是太诡异了一点。
在什么都没搞清楚之前,她觉得自己最好,还是什么都别做,只需要围观就好了!
划水党总是最愉悦的,不是吗?
这也是她为什么没有着急做任务,也没先跑去怼人,而是先找个兼职,慢悠悠地过着日常生活的原因。
而现在,在老妇人口中听到“探戈”,这个跟任务线有重大关系的“关键词”的时候,她却一下子认真了起来了。
她看了看面带笑容的老妇人,再看了看距离柜台较远亲热中的情侣。
又装作不经意地样子,打断老妇人的回忆,问了一句:
“没想到,店主也懂探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