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自己这样做，很……”

古绎欲言又止，话语如断了线的手链戛然而止，余下的词语也同珠子般散落在地，维持在一个恰如其时的地步。

白谨拿着电话正在结账，她完全明白古绎的意思，也正如对方全然相信她一样，虽然时间尚浅，但经过一些事，她却能隐约看懂这个人的秉性和想法。

她很明白，如果用游戏里的话来说，她这位姐姐，就是一个守序善良阵营的人，而且是随时都能转中立善良的那种！

即使……她有时候看上去真的不像一个好人，但白谨却有种直觉。古绎姐姐并不是单纯的善良，她很多时候做事的逻辑特别奇怪，但结果总是不错的。

简直就像是……

——为了矫正或者让什么东西看起来正常一样！

白谨微微皱眉。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但是事实就是这样。

所以，面对古绎的这句话，她没有选择沉默或者糊弄过去，而是认认真真地和对方谈了谈。

白谨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仿佛对手里的笔记本起了兴趣，仔细地端详着封面上的图案，不再盯着蹲守在文具店对面的那群女生。

啊！笔记本封面上，画的正好是点地梅呢，身为半个植物控，她等下一定要再买几本，满足她的收集欲。

她这样想着，活像个脑袋里开满一堆奇怪花草的少女，可是面对电话那边的古绎的时候，她还是那个执着又懵懂的孩子。

她告诉对方，“虽然这样解释起来的话，会让我像个迁怒于别人的小孩子，但是说真的，我一点都不后悔这个举动。”

白谨顶多是后悔觉得自己下手，可能重了一点？或者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打人？毕竟要动手也得找个没人的地方啊！还要预备好后续的一些麻烦。

古绎叹了一口气，第一次觉得自己不该轻易给人贴标签，小白花可没对方这样直接啊！

三好学生更不可能会动手之后还毫无愧色好吗？

古绎甚至怀疑，前几天那个劝她不要恶作剧，初见时腼腆又少言的女孩子，跟现在这个果断认错又死不悔改的学生，就像是两个人。

是不是被人给掉包了啊？

她说道：“是啊，你知道吗？你现在简直就像进了警局的不良，信誓旦旦的告诉警官们自己没错，实际上他们只是开了个玩笑。结果没想到对方那么不禁吓，脚下踩空自己摔断了腿。”

但是……

光听这段说辞，鬼都知道有问题了好吗？智商稍微正常一点的，谁会相信这群人的话？

古绎絮絮叨叨地说道，她的语气活像个抱怨自己家庭的中年妇女，把正在听的白谨都逗笑了。

当然，中年妇女的声音可没她好听。

笑够了之后，白谨才解释道：“姐姐，我会觉得自己没做错。的确是有我自己的理由。”

“当时，那群女生的一些言论，真的让我很生气。因为她们总是那样以为是，把我和她们混为一谈。”

她真的没有对方想的那么恋爱脑谢谢，被告白了顶多说句“谢谢，但是抱歉……”式的委婉拒绝。其余的一切谢绝！

“但即使这样，我本来还想好好找她们理论的，结果……”

听到这里，古绎若有所思：“你是听到了什么内幕，或者事情又出现了什么反转吗？”

作为一个做过多年阅读理解的人士，她几乎瞬间就意识到了，这其中……貌似还有什么转折或者中道崩殂？

果不其然……

白谨点了点头，有些颓废地说道：“那群女生们的领头，就是那个被我拉到送花男生面前的那位，她告诉我，那男生会捧着花找我，主要是跟他们寝室的男生打了赌。”

哦！

古绎联想起她们初中的时候，男生们打赌开玩笑约其他女生出来逗人家玩的把戏，就差不多懂怎么回事了。

合着这就是一群青春期精力过多的青年，又开始玩打赌耍人玩了，想让他们中间的一个男生，去假意找女生约出来告白，看对方会不会真的相信了，跟着出来。

结果被他们出去推出去的，明显是个新手，一开口就犹犹豫豫地，而被约的阿谨也是个钢铁直女，从头到尾连完全不理他。

再然后，就是暗恋送花男的女生团体误以为他们有什么，跑过来找事了。

事情的经过大概就是这样了！

直播间观众：果然是一出好戏呢！吃瓜ing。

系统君也评价道：人类果然无法理解呢！

古绎表示……她表示……

她表示个锤子啊！

初中校园的爱恨纠葛，已经不在她的理解范围了，当初她不喜欢社交，不喜欢跟人接触，就是因为她永远无法理解那乱成一团的关系线。

可是人类的本质就是一种社会性动物，无论如何都需要和他人建立联系的，这就体现了网上交友的另一个好处了！

回忆和分析完毕！

那边白谨的叙述也到了结尾。

“我当时也是半信半疑，毕竟她的样子太像电视剧里来打击情敌的小三了，万一她是乱说的呢？不过不管她说的对不对，都不妨碍我离他们远远的。”

少女的声音里多了几分无奈。

谁特么闲的没事，愿意卷进混乱的恋爱关系里，她本来就不喜欢人际交往，这种时候，不快刀斩乱麻再掺和进去，就是傻！

“于是我当时就拎着她，去找那个男生，打算大家说清楚。让那个暗恋送花男的女生该告白的告白，扭扭捏捏算什么事。”

白谨还是太单纯了一点。

她十分不理解领头女生的行为，在她看来那简直是有病啊！

你对他有意思就告白呗，被拒绝了要么锲而不舍继续，要么直接移情别恋。

你光在这里打击情敌，还搞类似偶像崇拜的小团体，又不去直接挑明算什么事？

蜜蜂喜欢花朵小姐，可是它整天在花朵边飞来飞去，假装采蜜，实际上就是在进行痴汉行为。

可是每年采花季的时候，在她身边飞舞的蜜蜂是何其之多，大家都是蜂，都长的差不多。

在没有互相交流的情况下，花朵小姐她并不能分辨，彼此几只蜜蜂之间的区别。

在她看来，或许大多数蜜蜂都是一样的吧！会嗡嗡地跟她打招呼，说话时候的声音像掺了蜜似的，甜言蜜语不要钱地涌过来。

结果一年复一年，暗恋她的蜜蜂一只又一只地死去，可她却始终一无所觉。

白谨越发无奈起来，“然后，我就带她过去找那个送花男，等我到了他们教室的时候，他们寝室的男生围在一起，看到我过来的时候后就轰然大笑起来。”

当时的情况，实际上比她说的还要令人无语些，那群男生旁若无人的对他指指点点。

还有人对送花男生大声起哄道，说她这个傻瓜竟然真的相信，要不然就干脆把她收了吧！

一瞬间，被那群女生们围堵在小巷子里，被她们警告，被这群男生当作小丑一样玩笑，还有这一连串噪心的事，都一一浮现在她面前。

她甚至以为自己仿佛回到了来这个学校之前的那段日子，同学们纷纷耻笑她，随意拿她开玩笑。

还有人凑到她面前，说她就是个小偷，坏胚子，迟早会进监狱的。所以我们现在打你不是欺负人，是在替天行道。

一时之间，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她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而是肆意发泄着自己的怒气。

她表面微笑，实际上却拉着那个女生走到送花男生的面前，打了他一巴掌，顺带说了那些话。

临走的时候，还附赠了几句。

“你们随意，该告白的告白，该拒绝的拒绝，但是请不要再打扰我的初中学习生活好吗？”

“毕竟我只是个好学生嘛！你们真的要是想拿我撒气我也没办法啊，不过我想教务处对于某两位学生的早恋故事……”

“应该会很敢兴趣吧！”

她微微一笑，说话时候的语气，像极了小说里的反派。

“啊！如果你们谁不小心让我身体出现什么伤痕的话，只要没把我弄死，我迟早会回到学校里的。”

“我想我父亲，会很愿意向学校要求，对这种事故做出反应吧！”

这几句话一出，她不是像个反派了，估计在这群“天真又可爱”的少男少女面前，她就是个反派吧！

白谨不是个傻子，她很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她有过遇到校园暴力的经历，她特别明白……

这种时候。

第一反应不是沉默不语，也不是硬扛，而是直接告诉老师，老师不管用就找家长。

反正，我一个花季少女，战斗力只有一只鹅，智商说不上是有多高也只能算中等。

她在自己心里默念：

我是个未成年，我并没有妥善解决一切的能力，我没有成熟的独立思考能力，我的力量很微弱，所以，我干嘛要自己一个人单独面对这些？

可是，当一切尘埃落定以后，在电话里把所有的一切都向告诉对方，再次审视自己当时的心路历程时候……

白谨突然由衷地觉得，自己果然不太正常吧！

你看，她说的那番话，做的事，没有一件符合正常逻辑的。自己当时生气的时候，脑子里气得竟然只剩下一个念头——

这个时候我手里要是有把刀就好了，这样我就能直接捅对方一下，然后走人了。

一想到这里，她突然有些庆幸，又有些害怕。

她想，会说出这样的话，心里会冒出这种想法的，果然很奇怪吧！

说不定，那些从前的同学说的都是对的呢！她就是个坏孩子，迟早会监狱的那种！

白谨陷入了忧虑之中，连她说话时的声音也带上了几分上悲伤。

“姐姐啊！你说，我是不是很坏，很坏呢？”

你看！《战争与和平》里说：

“每个人都会有缺陷，就像被上帝咬过的苹果，有的人缺陷比较大，正是因为上帝特别喜欢他的芬芳。”

那我这只苹果，是不是当初被咬掉的太多了，所以才会腐烂地这么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