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223章 因人而异(1 / 1)手戈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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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识吴前之后,木沙有了这样的感受:路走过就近,痛受过就轻。

她已经不像生小木沙时那样难受,也没打止痛针。当然宫缩时的阵痛还是会叫人紧咬牙关抑或突然呻吟。

当吴前说要回家时,她其实感觉没什么。

只是,当晚,监测机器出了故障,滴滴地响,在夜深人静的病房里尤其尖锐刺耳。

木沙不明所以,强自忍着。

“哎,怎么回事?吵得人没法睡觉,烦死了。你怎么不叫护士啊?床头就有铃,按一下就好。你不会连这都不知道吧。”

木沙看见了,没用过。现在身上还插着监测管子,可比起机器的声音,女人的声音更叫她难堪。是的,她影响了别人,她惹了麻烦。

她勉强移动着,慢慢伸手去够,如愿按响了铃。

护士来了,看了看,抱歉地说“机器坏了。你还好吧?要不我先关了,明天再叫人来修。”

“赶紧关了吧,吵得人脑袋疼。马上就过年了,待在这里,孩子又不生,年也不能过,现在,连个觉也让人没法睡,真是的。”

机器关了,声音也关了。夜重得宁静。

次日,女人的老公来了。三人商量,又问了医生,收拾好东西,高高兴兴地回家过年去了。

下午,三叔三婶带着小木沙来看她。十天不见,孩子已似不认识她,不免叫人心中微寒。

“来,看看你的小妹妹。”吴前抱着她走到婴儿床前,她手上捧着一个大苹果,吴前逗她:“把你的苹果给你妹妹吃一点。”

刚弯身,苹果落下来,正砸在小沙木头上。所有人都一惊。

“呀,砸到你妹妹了。”吴前赶紧放下孩子,去拿苹果,检查孩子受伤没有。

“行了。”木沙说,“她现在哪认识什么妹妹,我看她连我都不记得了。”

“小孩子都这样。”三婶说。

木沙自己也是被送出去过的人,还有一个一去不回的姐姐。血浓于水,或许最终,还是可以喝的水重。

当晚,三叔回家,小木沙跟着吴前回了自己的家,三婶则留下来照看木沙。

她又跟木沙说起吴前妈妈,也就是她姐姐的事。

两个不太熟悉的人在一起,总得找点话说。

她说她懒,说她馋,说她抽烟,说她不要脸。

木沙沉默地听着,不置一词。不好有这样的好处,更容易宽容别人的不好,至少不敢多加评判。

“奶水还没下来,要不你帮我去买罐奶粉吧。”木沙从枕头底下摸出吴前留下的三百块钱,交给三婶。

她下去转了一趟,空手回来,说没有买到。

而孩子安安静静的,也像不饿。

木沙已经能够下床,独立如厕喂奶,就更不需要谁了。可当她给孩子换下尿布,去卫生间洗换下来的小衣服时,清冷的感觉再次笼罩。

她去走廊上取烤灯,回身时,和一个女医生打了个照面。她什么也没说,可她脸上的表情让木沙一时拿不准是该骄傲,还是该委屈。她不正常,她是个怪物。

中间的床位空下来。住进来的胖女人也已生产。他老公正给她喂食。

他们跟吴前一样,也是普通的打工者。木沙注意到,女人来了三天,连双拖鞋都没备。确实,除了上厕所,她用不着穿鞋子。

苦吗?未必。酸吗?有点吧,不然也不会注意到这些。注意了又怎样呢?谁为她做这些事会让她感到温柔自在?不知道。唯独自己,还能保留点强硬的自在。

那年闹鸡瘟,鸡蛋都难买。吴前从本地老爷子那里买了几个,有些贵。

“都没吃的。”他说。

“没事。怎么都好。”什么都没补,孩子的情况也没差到哪里去。

出院那天,木沙办了结扎证明回来,发现屋里多了几个人。三婶之外,还来了两个陌生人。问过才知道,一个是吴贵的老婆,一个是吴贵的大女儿。

女孩比妈妈长得高,不经土地的磨砺,皮肤白白的,穿着也很得体,蓝呢子外套,黑色打底裤,黑色马丁靴。

无声焕发的青春让木沙相形见绌。从女孩身上,看到自己的格格不入和退缩,看到她的自然而然地成长和融入。

这次,给钱没要。吴前买了点凉菜,算是招待了前来帮忙的亲友。孩子满月也似羞怯似的悄没声放过去了。

过年和坐月子碰到一处,猪蹄、鱼还是有的吃的。

吴英打电话来问,嘱咐道“最后一个月子了,好好照顾嫂子,想吃什么喝什么就买,别舍不得。要做下了病根子那才麻烦。”

她又问他们都吃了什么,“怎么就这些?我那时候一天能吃两只鸡,十几个鸡蛋。猪蹄、鱼,还有鸽子,也不知吃了多少。”

吴前讪笑着,只答“今年闹鸡瘟,就是有钱也买不着啊。”

何况没钱呢?买手机,生孩子,杂七杂八去了差不多一万。再看手头的钱,一万不到。

天知道钱都花到哪里去了。再何况,吴前的工作还没着落。

“不着急,还能撑一阵。等你出了月子,我再去找吧。”

同事买菜遇到,听说这件事,又跟老板说了。吴前就在大年初八回到了木沙来时,吴前因高血压被辞退的工厂。

说是担下买菜做饭洗衣服的事,可木沙又怎能看着吴前独自忙碌呢?

她看着空了的水桶,犹豫片刻,提着去了小店。

“你先放着吧,等你老公下班再来提。”小店阿姨说。

算了吧,木沙心想,他的身体未必比现在的自己身体好。

“没关系,我提得动。”

“别逞强。你刚从医院回来没几天吧。我们这里剖腹产的都得在床上躺一个月。”

她们是她们,我是我,怎么能一样呢?在床上躺一个月,吃喝拉撒谁来伺候呢?

“别不当回事,现在年轻还不觉得什么,等到老了,不是这儿酸就是那儿痛,毛病就多了。”

“老了再说老了的事吧。”自己能不能活到老还是个问题呢。

眼前的三婶,家里的母亲,还有一些见着没问没说的人,哪一个能在月子里称贵人呢?

有人疼爱才有月子,没人照顾就只有日子。因人而异罢了。委屈,也是常常被忘记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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