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228章 削枝断叶(一)(1 / 1)手戈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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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前和木沙仿佛整不出一顿像样的年夜饭似的,又跑去三叔家过年。

而且,除了他们,桌上也总还是有些陌生人。

木沙总不好意思空手去,选择礼品时,也总看着钱,把价位控制在一百往上,两百往下。

这一年,她从网上买了四盒坚果,一盒拿给同院子的新邻居杨姐,一盒送给一个给她旧衣服的本地老太太,一盒带来给三叔家,一盒留在家给孩子吃。

送出的,总是小于所受,她害怕礼尚往来的雪球,又不得不表达自己的谢意。

天下无不散筵席,她时常扯出旧账,盘算着已欠了多少,分别的时候能偿还多少,能承受住怎样的倍,又有些担心最后撑不起一个一。

穷的可怕,在于关系上的翻脸不认人,在于自个儿上的身心不由己。

然而活,又似乎正如字面所示,只需在舌头前有那么两三滴水陪着便可。

桌前的一家人,木沙已见了两次。

男人身高只略高于木沙,一头卷发,即使是冬天,穿的似乎也只是薄衣单裤。

他的老婆更矮,只咧嘴笑着,很少说话。

第一次见他们,女人怀里有一个孩子。现在再见,怀里还是一个,之前抱着的已经可以站着偎依在母亲身边。

两个孩子都继承了父亲的发质,一头卷毛。也继承了父亲的贫穷,即使是过年,也是一身破旧衣裳。

每每看到他们,木沙就更加失了言语,不知道是歧视,是同情,是担心,是害怕,还是羡慕。

无论到了什么年代,无论处于什么环境,总是有些不和谐的东西混着,而年代环境允许他们存在,且不加以同化,似乎是为了作为参照和对比。

她们的日子是怎样的,孩子以后又会是怎样,他们会怎样过完自己的一生。

木沙真想给他们安个隐形摄像头,借以给自己的生活一个定位和解脱。

谁都不能窥见谁的一生,父母家乡的指引作用也慢慢失去了。

三婶把木沙带来的坚果拿出来让孩子们吃。

木沙本想阻止,可孩子不止自己的孩子。她有些后悔。没把两盒都拿来。

吃是次要的,更主要的为了避免大眼瞪小眼的尴尬,木沙给孩子们剥腰果,把剥好的果子放在桌上,谁吃谁拿。

怀里的孩子还不会吃,三个小孩本来都不会客气,可那个小女孩只眼巴巴地看着,并不动手。

男人出来,坐在矮凳上,把女儿拉到膝头。

小木沙和小沙木吃起来,小孩子毛手毛脚的,边吃边掉。不喜欢的就撇在桌上。

木沙以为他们不好意思,本想谦让几句,男人弯腰把地上掉的捡起来,用嘴吹吹,放在女儿的小黑手里。

接着又把桌上的一些碎渣连着小木沙小沙木不吃的,吃了一半还带着口水的拢了拢,捧在手里,放到女儿的帽子里,并且自嘲般苦笑着说道“她们先吃,不要的,掉地上的你再吃。”

木沙听了呆呆地,直觉该说点大方的话,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心酸的难受。并且疑惑,自己小时候也是很穷的,当然,现在也穷,为什么同样是穷,同样是小时候,画面感却这样不同呢?莫非因为自己的眼睛已经由孩童的长成了大人的?

吃了午饭,吴前他们被相熟的人叫去家里做客。三婶家流着哈喇子的脑瘫儿子也跟着,从东家到西家。

木沙的热情不高,可也不好当面拒绝,也跟着去了。

木沙对吴前的亲友始终保持着距离。一是因为和他们没什么好说二是他们身上那种缺乏生机的沉闷叫她失望,并拒绝被同化三者,他们爱凑堆的习惯和自己我行我素的性格不搭调。

总而言之,木沙觉得他们话多,又常常翻来覆去地讲,还讲不到点上,觉得他们事多,有事没事就是聚餐酒席。

小木沙满月时的礼钱基本因着结婚、生子、盖房、生日各种由头还回去了。一时没有借口的吴贵家,木沙也把三百块当做压岁钱给了他的三个孩子。

至于酒席,稍远的就不去,近的去了两次,因为要带孩子,又不习惯和一桌子不认识的人吃饭,木沙连口饱饭也吃不了。

她的眼镜,她的态度,建起了一道隐形的防护墙,她也感觉得出大家对她的疏远。

疏远就疏远吧。这正是她想要的结果,也是有意无意间造成的后果。四十几个亲戚,要都热乎,还不得把自己活活烫死。

为了这疏远,木沙还甩出一了一个大巴掌。

事情是这样的。吴前的一个不知什么堂哥和女朋友闹翻了,不想再和她纠缠,让吴前帮忙找房子搬出来住。

房子好找,好房子却不好找。找了半天,最后,还是在秀敏之前住的院子里为他找了一间小破房。

木沙觉得有些惭愧,尽力为他多想生活上的需要。暖壶挑着好的擦了给他,锁子为他备好,窗纱钉子给他买好,笤帚簸箕垃圾桶也为他备下。

结果人到一看,却是个一口一句脏话的二流子。

没钱吃饭,朝吴前借了七百块钱不说,还嫌他们饮水机的水热不好,去买冰红茶。

这倒也罢了,钱借出去了,只要还上,随他怎么花。

结果呢?说是去找班上,发了工资就还钱。两天不见,再出现又要借钱。先拿的七百块出去看朋友,转着玩花掉了。

木沙听了,气得够呛。

而且说是和女朋友一刀两断,还不是当着他们的面或卿卿我我,或讨价还价,或翻脸骂人,无论说什么,总不离了脏话表达。

他说他已找到厂子,再借三百,干几天就可以预支工资生活了。

吴前无奈,又给了他三百。

谁知没过几天,他又过来,说是和老板吵了架,辞了职。结了工资,要再借千把块钱,买辆电瓶车,换掉骑来的自行车。

“这天太热了。骑自行车太慢,能把人晒掉一层皮。哥们,走,去小店买瓶冰水喝喝。”

这次,木沙彻底气炸,他妈的,什么玩意儿,招来个债主不成。

听到他们走回来的声音,木沙蹿出去,矗立在门口,想和他说个明白。

也不知怎么的,说着说着火气更甚,木沙抬手,给了他一耳光。

“木沙,你别太过分。”吴前低声吼道。

男人愣了一会儿,继而捂着脸,咬牙切齿地说道“要不是看你是女人,又是吴老大的老婆,看我不打死你。”

说完,气呼呼地走了。

当天,他就搬走了。

木沙还真有些担心他会报复。可到底,他并没怎样,还老老实实地把他们拿过去的东西送了回来。只是从此失了联系。

“你呀,怎么这么暴躁?可他这个人也确实欠揍。走了也好。”吴前说了几句客气话,送走他后,这样对木沙说。

只是一巴掌甩掉一千块,贵了点。罢了,即使不甩,他也未必肯主动偿还,甚至还会赖去更多。

而木沙细思自己发怒的理由,又觉得并非单单为他,而是对他的反感和对木扁的恐惧重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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