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飞快,转眼进入秋天。
这天下午,丁兰穿着一身灰色套裙,一双半高跟鞋。把自己修饰的朴素高雅,大方靓丽。带着一种复杂的心情来到文化宫舞厅拜师学艺。
文化宫舞厅位于市中心,北面十里之外的钢铁公司,南面纺织集团的人都奔这来。这里的特点是年轻人多。有很多人学国标,练国标。市里每次交谊舞大赛都在这儿举行。
这里每天开三场,早晨,下午,晚上。有教跳舞的老师、闻名全市的交谊舞国标大师刘其。
丁兰进入舞厅时人还不多,宽敞的舞池中只有十几对人在跳。其中有对舞伴,跳得优雅娴熟,大方稳健。细看,这对舞伴都是瘦高个子,两人在一块跳舞,身材般配合适。能看出一招一式配合默契。她想:这可能就是李本天说的刘其师傅。
丁兰站在旁边观看。等舞曲结束,见刘其和舞伴走到舞池边的椅子上坐下。她走过去,略弯腰,尊敬的问:“您好,您是教舞的刘老师吗?”
“是的,你是……”刘其回问。
“我听朋友介绍,说您教跳舞,教的特别好,我特来向您学习。”丁兰诚恳的说。
“哦,你是想跟我学舞啊,可以。不过我教人跳舞是要收费的。”刘其说。
“应该的。收多少?”丁兰问。
“我教的是布鲁斯、快三步、探戈、伦巴,每个舞种50元,共200。”
“不多,我愿意。”丁兰从包里掏出200元,又掏出身份证,“看不看?”
“不看身份证。我只在这儿教跳舞,也就是在这儿和你打交道,出了门就不问你的事,我也不和你来往。教过的人太多了,什么人都有,我不能负责其他。”
刘其把钱接过去给了女伴,又说:“先让她教你舞姿。”
刘其的舞伴高燕把钱放进一个小包里。丁兰看在眼里,心想:这真有点像老公给老婆交工资的样子。当初李本天不是这样给我交工资?他们真的是同志关系吗?她带着一种独特的想法来这儿学舞,想探索舞伴之间的秘密
正想着,高燕已站到她面前:“来,先定体型,把舞姿定好。”说着,伸出手摸了摸丁兰肩膀上的肌肉:“挺好,不胖不瘦。”
丁兰听到,心里愉快,高兴的说:“谢谢阿姨。”她抬起双臂,挺起胸。
“来,这样。”高燕把丁兰的双臂拉成一条平线,胳膊伸展了,胸脯也挺起来了。她去照镜子,顿时兴奋起来,因为把胳膊抬起,腰部的弧线拉了出来,显出了腰围和臀部的曲线,
高燕边说边指导:“跳舞要有一个优美的姿态,也就是舞姿。只有学会规范化的舞姿,方能使自己的心态良好愉悦。因此舞姿是跳好交谊舞的核心之一,也是参加交谊舞大赛打高分的一个重要因素。什么是舞姿?舞姿就是人身体各部位的线条,在舞蹈动件中呈现出来的一种姿态。这种姿态把舞蹈和音乐相协调,产生出的和谐与大方即舞姿美。舞姿美很重要,说起来简单,肩平,背直,腰挺,膝松弛,气上提舒缓,可练起来难,需要下功夫的练。来,先走几个平步。把胳膊抬起来放平走。”
丁兰在高燕的指导下,一步一步的走,可她走都走不稳,摇摇晃晃,几次都差点跌倒,她想,走路还能走不稳?这是咋回事呢?
后来她才搞懂。标准交谊舞的走法是脚擦着脚边走。脚后跟先落地,脚掌压下去,形成一个起伏,脚跟和脚尖像两艘舰艇那样向前出,笔直而对称。就这个脚擦着脚边走让人站不稳,再加上一个起伏,才一阵功夫,丁兰出了一身大汗,她不由得感慨:“哎呀,这国标真是费功。”
刘其过来说:“现在是才开始。练好走步,摆好框架,我教你分解动作。”
丁兰说:“今天累了,明下午我再来。”
她为啥学了才几十分钟就要走?是有想法。刚才看到刘其把她交的学费给了高燕,平平淡淡的一个动作让她心里产生疑惑。听人说舞伴都是情人关系,没什么同志和普通朋友一说。那么,他们是什么样的舞伴?是不是情人?是不是李本天说的事业上的同志?她认为两位老师关系特别,准备跟踪。
你瞧她这人,为了印证李本天的说法,竞要跟踪老师。
她出了舞厅,走到院门旁一颗大树下,坐在排椅上玩手机,却时不时向舞厅的门瞭望。
六点多,刘其和高燕走出文化宫大门。两人一人背着一个包,里面装着服装和舞鞋。这让丁兰纳闷,舞厅里有更衣室,更衣柜。常跳舞的人,可把自己的衣服和鞋子放到更衣柜里。租一个柜子每月才5块,他们连5块钱都舍不得花?
刘其和高燕像对老夫妻,不紧不慢的走到公交站台上等车,一会儿车来,刘其上了11路车,这是条直东直西驶往锅炉厂那边的车,他上车时朝高燕挥了下手,是个极正常的熟人分手之礼。没有热情的告别语言,更没有眉来眼去的传情神态,平平淡淡。高燕又等了会儿,上了25路车,一条拐像南边毛纺厂的线路。
跟谁?去跟谁?没跟的意思了。丁兰凭直觉认定,他两人不是情人,但超越了普通朋友,是那种没有肉体肌肤相亲,却心心相印的关系。这种关系。她上高中时和一个男生相好,只要她看男生几眼,男生就知道她想什么。可是她知道,他们只是相好,而不是谈恋爱,以后也不可能谈恋爱,家庭生活环境,学习压力,使他们只能是心里爱慕对方。她不去跟了。
第二天下午,高燕还是让丁兰练步,没多长时间,她腰酸背痛,气不够用,坐下休息。这么练一会儿,歇一会儿,时间过得很快。
第三天下午,丁兰还是练步。休息时,丁兰问高燕:“我什么时候就算练好?”
高燕说:“没个什么时候练好,只能说是可以跳了。跳舞是个日日功,需要天天练,练得旋转自如,身轻如燕,就可以进入一种境界,飘飘然,如醉如仙。这种境界只有交谊舞有,广场舞,街舞,迪斯科都没有。那些舞蹈,运动的程度达到了,却没有飘然若仙的感觉。”
飘然若仙的感觉?从哪儿来?丁兰想不通,一脸茫然的表情,她想问又不好意思问,呆呆的看着高燕。
高燕又说:“等你练好了,有一天碰上一位合适的舞伴,他的步子弹跳同你的频率相同,这种感觉就会出现。用语言来表达就是你的心在跳动,双臂血管在膨胀,血液加速。听着舞曲你会越跳越想跳,不感觉到累,而是舒服的很。”
“是吗?跳国标舞还有这种感觉?”丁兰惊讶的问。
“你看那位姑娘和她的舞伴跳得多好。”高燕指向舞池中一位正在运步向上起伏的女孩。丁兰看去,那位姑娘体型匀称修长,身段苗条,容貌清秀娇媚,漂亮动人。穿着一件黄色连衣裙,一双红色舞鞋。舞蹈动作轻盈欢快,正和一位中年人运步,起伏感明显,引人注目。
“那姑娘是个瘸子,一条腿短,一条腿长。”高燕又说。
“是吗?”丁兰猛地瞪大眼,她怎么看也看不出那姑娘的腿有问题,盯了好长时间,不相信的摇了摇头。
高燕说:“你再看她的耳朵。戴着助听器。”
丁兰仔细注意了下,恰巧那姑娘手在耳朵上摸了摸,她哼了一声;“可能是耳朵有问题,耳背。”
高燕说:“不是耳背,是耳聋。耳背是听不清,耳聋是听不见。我给你讲讲这个姑娘的故事,真让人感动。”
“那位姑娘叫杨丽云,和她跳舞的是她父亲杨文,三晋大学音乐学院的教授。也许是受父亲的遗传,这孩子从小就喜欢奔奔跳跳。在幼儿园唱歌跳舞获过奖,在小学参加少年宫活动跳舞获过奖。可惜是在她8岁的时候,那年冬天得了重感冒,半夜发起高烧,父母把她送进医院。值班医生技术有限,不知给她用了什么药输液退烧,出现药物反应。等她从医院出来,留下明显的后遗症,耳朵听不见了,腿也慢慢变成一条长一条腿短,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成了残疾人,让人多么气愤!她父亲为了给她治疗,上北京去上海,走遍大江南北,遍求名医,终于使她的耳朵有了些听力。但腿的发育有了明显差异,很难治疗,后在咱们本省北部山区一位骨科医生的指导下,她父母亲每天晚上十二点,在她睡熟时,给她按摩一个小时。从大腿根摸到脚趾尖,疏通血液,助骨头发育成长。她父母亲一摸就是十多年,使她右腿逐渐的成长起来,走路比发病时好多了。但还是有差异,左腿长右腿短。腿不好,可她偏偏喜欢跳舞。父亲看她有跳舞的天赋,到制鞋厂定制舞鞋,一只鞋底厚,一只鞋底薄,弥补她腿长腿短的不足。穿上舞鞋后,她像云一样的飘起来,进入舞蹈世界。为了让她跳好舞,想让她进省歌舞团。父亲送她到舞蹈培训班学民族舞,遗憾的是,还是因为她的腿和耳朵,歌舞团没有接纳她。但她不气馁,仍然去追求艺术,改为跳交谊舞。跟着刘老师学国标,其毅力和耐心让人感叹,刘老师说,像这样能吃苦的孩子,体型婀娜多姿的孩子,一定会成为本市的舞厅公主,定会在大赛中拿奖。果然在去年的市交谊舞赛中,她和父亲拿了一等奖。你不愿让人赞美你吗?让人羡慕你吗?那你就拿出毅力,刻苦训练,练出一副好体型。”
丁兰听的真是不好意思,她是一个健全的人,却不如一个残疾人,缺乏人家那种毅力,真是羞愧。她说:“谢谢老师的教诲,我一定好好练,往最高的目标奋斗!但我还想问一句,那位姑娘有工作吗?”
“现在她在幼师上学,将来能当幼儿教师。用追求赢得一份工作。我祝她幸福。”高燕说着,流下真诚的泪。
“高老师您的心地真好。”丁兰由衷地说。
两人正说着,保安领着一位中年妇女过来,这位女士中等个头,体型微胖,脸色黑,皮肤略显粗糙,圆圆的大眼闪着明亮的光泽。
保安对刘其说:“又来了一位报名的,要跟你学艺。”刘其注视着这位女士,稍停后问:“你从事的什么职业?”
“环卫工人。”
“哦,环卫工人。”刘其一听,来了兴趣,呵呵地笑说,“全了。我教过炼钢工人,建筑工人,铁路、煤矿、电力等都来过,现在环卫工人也来了,跳舞真是有无穷的魁力,吸引天下人。你有时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