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寻心烦意乱,坐在火塘边又想起了井底的怪物,“怎么办,我是再去一趟井底把那怪物收拾了,还是随它自生自灭,求城里的百姓自求多福呢!又或者,我带着毛蛋离开算了,眼不见心不烦。”
毛蛋弯着腰,站在水里洗着衣服,胰子滑不溜丢,一不小心飞了出去,落进了水塘深处,“糟了!这东西好像挺金贵,要是弄丢了,阿寻姐姐肯定要打我的。”
衣服都来不及脱,毛蛋朝着胰子掉落的方向游了过去,水塘不大,但要想找到一块掉落的胰子并不容易,毛蛋在水底来回摸了七八遍都一无所获,“完了,完了,这顿打是跑不了喽!”
“你在找什么!”
一个声音在毛蛋耳边响起,趴在水里做着最后努力的毛蛋愣了一下,忽然毛骨悚然起来,“这是水里,谁这么有本事能在水里说话呢!”
猛的一蹬双腿,毛蛋浮出水面朝岸边游了过去,双脚踏上岸边的陆地,毛蛋才敢回头去看刚才的位置,那里也浮着一个人。
“你谁呀!吓死小爷我了!”毛蛋喘着粗气,指着那人说道。
那人从水里站了起来,头上顶着一团青苔,身上也长满了青苔,只腰上还遮了一块看不出是什么的东西,如果不是那人眨动着一双圆圆的大眼睛,毛蛋还以为是一块生满了青苔的石头。
“你是不是在找这个!”那人咧了咧嘴,露出一口白生生的牙来,手里捏着一块胰子。
“应该是吧!”毛蛋大着胆子走过去看了看,胰子变小了些,应该是在水里化了,“谢谢你啊!”毛蛋伸出了手。
那人从水里走了出来,把胰子放在了毛蛋的手里,便找了一处地方仰面朝天的躺了下来。
“喂!你是哪里来的!”毛蛋好奇的打量着,那人身上的青苔厚厚的,遍布着他的全身,有的地方居然还夹着小石头,“这么毒的日头,你躺在地上不觉得热吗!”
“不晒太阳,这一身的青苔怎么掉的了。”那人眯着眼睛,仿佛被这毒辣的太阳晒着是件天大的好事。
毛蛋摸了摸被晒得发烫的后脖颈,“你为什么会长青苔在身上啊!”
“太长时间没晒太阳了嘛!就长青苔了哦!”
“我知道不晒太阳会不长个儿!但没听说过不晒太阳会长青苔的啊!”
那人笑了笑,脸上的一块青苔脱落下来,露出了一块白白的皮肤,“你叫什么名字啊!”那人问道。
“我叫毛蛋,你叫什么!”毛蛋又回转身继续洗着衣服。
“我叫朱曦!喀!”又一块青苔夹着小石头掉了下来。
“嘿!你身上的青苔真的在掉哦!”毛蛋像是发现了新大陆,扔下手里的胰子跑了过去,“你要在这里晒多久才能把青苔掉光啊!”毛蛋伸出满是泡泡的手指戳了戳朱曦的脸,滑滑的很是细嫩。
“还得有一会儿吧!”朱曦翻了个身,“背上也得晒晒。”
“哈哈!真有意思,我一会儿告诉我姐去。”毛蛋说道。
“你还有姐姐啊!”朱曦朝着山坡上望了一眼,神色有些紧张。
“对呀!她叫阿寻。”
“我也有个弟弟,他叫银浦。”
毛蛋伸手在朱曦背上抠了抠,一大块青苔便掉了下来,“我帮你吧!这样你也可以少晒一会儿,算是刚才你帮我找到了胰子的回报。”
“毛蛋!吃饭了!”山坡上传来阿寻的声音。
“来了!”毛蛋答应着,朝朱曦说道:“我姐叫我吃饭了,你等着我,一会儿我给你带吃的来。”朱曦答应了一声便又闭上了眼睛。
腌肉煮稀饭很好吃,配着周大婶给的咸菜,毛蛋吃了一大碗,放下碗筷的时候,毛蛋才想起要给朱曦带吃的这事儿,左右巡视一番后,毛蛋在火塘边看见了几个黑不溜秋的洋芋,“姐,你又烤了洋芋啊!”
“对呀!反正要烧火,就烤了几个,没吃饱又吃洋芋嘛!”阿寻收拾着锅碗,嘴里说道。
毛蛋拿起一个洋芋看了看,黑乎乎的烤的焦糊,用力掰开,里面居然还是生的,“姐,你烤洋芋的时候不要放在火边,外面都焦了里面还是生的呢!”
“嫌弃啊!那以后你自己做饭吃。”阿寻没好气的说道,“衣服洗完没有啊!”
“没呢!”毛蛋赶紧把塘边的几个洋芋收了起来,接过阿寻手里的锅碗,讨好的说道:“我去洗,我去洗,姐你休息休息!”
“哼!这还差不多,以后都要像今天这样积极主动才行。”
端着锅碗走到水塘边,朱曦已经不见了,河滩边只看见一大堆烤干了的青苔,“朱曦,朱曦!”毛蛋喊道。
“我在这里!”朱曦躲在河滩边低矮的树丛里回答着。
“我给你带吃的来了,你去林子里干嘛!出来啊!”
“不行!”朱曦为难的说道:“我的衣服破了,怎么出来啊!”
毛蛋闻言看去,朱曦夹着双腿躲在树后,只露出肩膀和头来,扭捏的说着话。“没衣服穿啊!这好办!”毛蛋放下手里的锅碗,大摇大摆的走到水塘边翻捡了一阵,拿着两件衣服朝朱曦走了过去。
“这两件你先穿着,等晚点我再替你想办法,不过,这衣服都是湿的。”
“湿的不怕,晒晒就干了。”朱曦伸手接过衣服,望着还盯着自己的毛蛋,朱曦挥了挥手,“别看着我啊!”
“这有几个烤洋芋,你穿好了就出来吃吧!切,以为我多想看你似的,你有的我都有!”毛蛋放下怀里的洋芋,拿起锅碗去水塘边清洗去了。
不一会儿,朱曦走了出来,“毛蛋,谢谢你啊!”朱曦说道:“那个,你还有吃的没有啊!”
“没了!”毛蛋回过身,“噗!”的笑了起来,只见朱曦穿着一件白底红花的短袖褂子,衣服太小扣不上,朱曦敞亮伸着胳膊亮着肚皮,一条绿底白花的长裙倒长不短的遮在膝盖处,衬着白皙的一张脸,很有些娇艳的味道。
“笑什么!”朱曦咧着嘴,嘴边,牙上满是烤洋芋的黑渣子,“你没有男人的衣服吗!这两件是女人的衣服。”朱曦低头看了看自己。
“没,没有。”毛蛋笑的肚子疼,“这些是妓院里的姑娘们的衣服,我姐给她们洗衣服。”
朱曦叭唧了几下嘴,像是回味着刚才焦糊洋芋的味道,叹了口气,穿着妖艳的湿衣服,叉着两条长腿,大马金刀的坐在河滩边,一头乱发垂在身后随风飘舞,一脸忧郁的表情望着水塘里。
“其实吧!你长的挺好看的,比我姐还好看。”毛蛋蹲在水塘边,扭头望着朱曦,“你要是扮上相,肯定比妓院里的那些姑娘好看。”
朱曦皱着眉头看了毛蛋一眼,站了起来,“你给的东西太少,我还是饿。”说完,朱曦叭唧着嘴朝山下走去。
“你去哪里啊!”
“找吃的去。”朱曦挥着手离开了。
入夜,毛蛋躺在自己的小床上,偏着头可以看见一小块外面的天空,山风吹过,带起一片轻纱飘过,那是妓馆的姑娘们的薄纱外衣晾在洞外,晚饭的时候,毛蛋想留点给朱曦,可一直等到月亮升起,朱曦也没来。
“姐!如果人很长时间都没晒着太阳,会不会浑身长青苔啊!”
“会变僵尸!”阿寻扔了一块薄毯子搭在毛蛋身上,“快睡觉了,一早就要起来送衣服呢!”
终究是小孩子,嘴上说着不想睡,一沾着枕头便打起了小呼噜,阿寻起身将毛蛋身上的薄毯拉了拉,回到自己的床铺上,白天的事情压在心头,阿寻翻了好几转的身,左思右想了许久,不知什么时候才有了些睡意。
垂在枕边的长发忽然动了动,阿寻清醒了过来,“有人动了我的机关。”
翻身坐起,阿寻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能够找到自己设的机关就不是一般人,除了那个井底的怪物,阿寻想不出还有谁,长发的摆动幅度大了起来,阿寻已经听见有脚步声朝着山洞而来。
“不管了!和他拼了!”阿寻看了一眼睡在洞口的毛蛋,正犹豫不决时,胸口处传来一阵滚烫,阿寻惊疑的按住胸口,是那张符纸,为什么会发热呢!
正疑惑间,洞外的脚步停住了,有人闷哼了一声,脚步匆匆的走远了,阿寻松了口气,虽然不明白为什么符纸会发烫,但那人的确是离开了。
一连几天,毛蛋都没再见到朱曦,像是人间蒸发了般消失了,为这事儿,毛蛋挺抑郁,总觉得是阿寻烤的洋芋把人家得罪了。
汉口城里也和平时一样,没发生什么大事,提心吊胆的阿寻见大家都平安的过着日子,自家门前的机关也再没有被动过,心里的那些担忧便渐渐的放了下来。
这天,阿寻把毛蛋送进学堂后,便去几家妓馆收了脏衣服回去,学堂里的先生是个五十来岁的老秀才,讲的学问做的道理都是一派老学究的样子,毛蛋哪里听得懂!在学堂里吃过午饭,趁着先生午睡,毛蛋跑了出去。
今天不逢场,周老汉的皮影摊子还没摆上,毛蛋没得戏看又不想回学堂,就沿着街道漫无目的的闲逛起来。
“买定离手啊!买的多赢的多,买的少赢的少,买多买少都要买啊!”几声吆喝从胡同里传来,毛蛋好奇的走了过去。
一个死胡同里,摆了一张桌子,十来个人围在一起,正在赌大小,一个身穿灰色长衫,瘦高个的人背对着毛蛋,两手捧着一个骰盅上下翻飞的摇动着,嘴里还不停的念念有词的说着。
“朱曦!”毛蛋听这人的声音很是熟悉,忍不住叫了出来。
“开了!”那人将手里的骰盅按在了桌上,回头看了毛蛋一眼,“哟!小兄弟!又见面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