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春柳打电话

春柳和爷爷走后，王兵就骑上洋车子去了新华书店。他昨天晚上想了，妈安排他给春柳买几张贴墙的画，买什么样的呢？想了好半天，他终天决定，他要给春柳买张地图，买一张本县里的，再买一张中国地图，还有新华字典，铅笔本子橡皮，都要给她买到。也不知道春柳家里是怎么想的，这么漂亮的一个女孩子，都不认得字，他就想，反正家里活也不多，让这个小妹妹学会认点字！

拿了衣服回来，天色还早，外面的太阳还很暖和，春柳把饭桌端到院子里，准备在外面包饺子。爷爷也洗干净了手，准备帮忙。

爷爷，你会包吗？爹在家什么都不干，春柳感觉，爷爷应当是给她开玩笑的，一个大老爷们，不可能会包饺子，在乡下，老爷们干这些活外人会笑话的。

春柳啊，爷爷别的不会干，你说奇怪不，就是会包饺子，我也喜欢包饺子，可是呢，不会和面，也不会搞馅子。以前，王兵的奶奶在的时候，都是我包，其它的都是她搞。如今她不在了，你姨包饺子时，也是我在包，你别不信，我包的还不慢呢，包的也好看，一会看看你就知道了。

春柳擀皮，爷爷就在一边包，真的，爷爷包的还真是又快又好，一个个像吃饱饭的小人一样，挺着个小肚子站在那儿。

爷爷，你真的是好手艺啊，俺娘包的都没你包的快，你是怎么学的啊，跟哪个学的？

以前在部队的时候，帮着部队里做过饭，你想啊，那么多人要吃饭，速度慢了怎么能行，那个炊事班的班长他就教我，怎么包的快，包的好，刚开始也是不行，时间长了就好了！

春柳啊，你来了都两天了，你的事，爷爷还不了解多少，你能不能给爷爷说说家里的事，让爷爷对你的家里有个了解！不然别人问起来，你家孩子是哪里的，家里做什么的，爷爷都回答不上来。

爷爷，俺姓李，就是岳家镇李家洼的。俺爹叫李镇江，咱家就俺姐姐，俺娘，还有俺四口人！

那你爹是做啥的？

他就是一个庄稼人！

他会做木工还是泥水工？喜欢什么？

他什么都不会，懒的很，地里的活基本上他没干过，都是俺和娘还有姐姐在干！

哪有那样的，一个老爷们家，不会这不会那的，还不干活那怎么养活家里人？

都怪俺奶奶，生了三个闺女，才生了他一个男的，就啥也不让他干，好吃的好喝的都给他，把他给惯坏了。

那你娘还怪命苦的，一个女人家受累了。

可不是吗？俺家还不到五十岁，看样子有六十岁的样子，外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俺奶奶呢？

那你爹天天不干活，在家干什么？

看人家打牌，他也打，看人家喝酒，他也喝，活也不干，就这样整天的到处混！

那你娘也不管他？

爷爷，不是不管，是不敢管，俺奶奶在的时候，俺娘一管他，俺奶奶不愿意，骂俺娘，说男人是天，不许女的管老爷们！

那是什么道理，还天还地哩！那你爹对你娘好吗？

不管他就好，管了就不行！

怎么，他还打人啊？

打，怎么不打呢，别的不说，他没钱了，要拿家里的粮食去换钱，换了钱好去赌去喝，俺娘不愿意，他抬起脚来就把俺娘踢的远远的，嘴里还不干不净的骂骂咧咧的！

怎么这么个混账东西！老爷子听了很生气！

他骂俺娘没有给他生个儿子，骂她是个扫帚星！

无耻之徒，生儿生女和女的有什么关系！那他对你们姐妹好不好？

不好，小时候俺想上学，他不让上，说是闺女都是赔钱货，拿走俺娘给俺准备的钱就去赌了。

什么个玩意，没点眼光，如今不上学就是睁眼瞎啊！

为了钱，他什么事都能做的出来！

他都做了什么事？

远的不说，他把俺姐姐给卖了？

什么，还有这事？老爷子停下了手里的活。

孩子，你说说看，是怎么回事。

俺姐姐才十六七岁的时候，还没等媒人上门给俺姐提亲，俺爹就打到媒人，让媒人给俺姐说个婆家，明讲，给两千块钱就领走人，这不是卖是什么？

你爹这办的不是人事！

哪个不是这么说，俺娘求俺爹，不要把俺姐给卖了，结果俺爹不听，俺娘又请来俺三个姑说和，不要卖了俺姐，他把他三个姐姐，俺的三个姑全给骂跑了，说是自己生的，自己养的，外人管不着，他就是要钱，哪个给的钱多，让把俺姐给哪家！

后来呢？

后来，俺后村里，有家姓黄的，出了两千五百块钱把俺姐说是娶走了，实际上不就是把俺姐给买走了吗？

那你姐现在过的好吗？

不好，那一家人人家，为了让俺姐过门，拉了一河滩账，对俺姐没个好脸。

两千五，在农村不是个小数目啊，就算在城里，一个工人不吃不喝那也要一年的工资。

所以啊，俺姐都没有过笑脸，在婆家受什么气从来不说的，一个人就像没了魂一样。

那你姐夫对你姐好不？

她没说过，但是俺看见过，那天她换衣服，俺在窗户外看到了，她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不用说，肯定是让我姐夫给打的。还有那天，俺姐去春燕姐家串门去，就是今天给我做衣服的那个姐姐她家，她们拉呱时，俺娘让俺叫她回家，俺偷偷的听到了她俩说话，她在俺春花姐屋里头哭的哇哇的，说是婆家人欺负她，姐夫说什么时候打就打，也没理由！

孩子，你姐不会告妇联去啊？

爷爷，妇联是干什么的？

就是专管妇女的事的，像你姐这种事，妇联是要管的，轻的要把你姐夫关起来，不能随便打人的，还有你爹，也要关起来，人口是不能随便买卖的，现在是什么社会了，共产主义社会了，不应当有这种事啊？你们村里也不管？

爷爷，村里老爷们打老娘们的多了，也没见村里有人管啊？

那也是，两口子打架没有说的清的，民不告官不究，说出来怕丢人！

这都是你爹造的孽啊，让你姐受这苦！

他也得到报应了！

孩子，怎么回事？他得到什么报应了？

前些日子，他手里还有些钱，俺姐婆家给的钱全在他手里，他又喝酒去了，结果晚上喝多了，醉倒在家门口，躺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早上，俺一个叔看到了，浑身冻的冰凉，脸都没有个正色了，黑青黑青的，现在床上到如今都没有醒来？

现在咋样了？

请了医生了，说是没有几天活头了，他喝酒喝多了，肝子不行了，说什么硬化了？

肝硬化？

对，是这么说的！爷爷，你是医生，你给俺说，俺爹还行吗？

孩子，只要是肝硬化，很难好，再说，一个晚上，你爹又受了那么大的寒气，很难好起来。就目前来说，现在的医疗条件看不好！

没事，爷爷，俺们都有思想准备。他这是把俺这个家祸害的差不多了，也该死了！

王老爷子没有回答，他不知道应当怎么回答春柳的这个话题。

爷爷，包好了，你去洗下手吧，我来收拾这些！

爷爷，我回来了！王兵把车子放好，把手里的东西往春柳眼前一晃。

春柳，你知道我拿的什么吗？

兵哥，俺怎么知道你买的什么东西？

我啊，针对你年纪，给你买了认字的东西。

春柳一听，眼里放了光，要知道，她是多么希望学会认字啊！

把东西端到厨房里去，一会到屋里来，我让你看看都有什么东西。

搞好了，搞好了，兵哥，让俺看看吧！

爷爷也在旁边看，王兵把字典拿出来，你先跟着字典学，这个字典，它一张或两张，都是一个音的字，我在家，我给你讲是什么意思，我不在家，你就问爷爷，让爷爷给你讲是什么意思，不要你认多，你一天认两个字就行！

是不多，孩子，不要怕，有爷爷教你，不要怕！

爷爷，俺是一天学没有上过，听他们说，还要学拼音呢！

孩子，咱因材施教，那拼音跳过去，以前，我们那个时候也没学过拼音，还不是都会认字，拼音都是后来的。有了会更好，没有也行。

来，你再看这个什么？这个是咱县里的地图，你没去过哪里，但你附近庄的名字你总得听过吧，这上面全有，这一个庄的名字最少是两个字，最多也就是三个字，你一天认一个庄名也不算多吧！我爷爷对咱县里熟悉的很，他闭着眼睛都能知道哪个乡在什么地方，都有什么村庄。这个是难不倒他的。

来，再看这个，中国地图，爷爷对这个也是不陌生的，爷爷年青时走南闯北，他知道很多很多地方的。

唉，王兵啊，我怎么听来听去，全都是我的活了，你小子教春柳干点啥呢？

爷爷，我过完年要去上学了，我不在家啊，到了暑假，我回来，我就教她了！我这些东西都是专门针对她的，贴在墙上天天看，一天看几眼就记住了。

哥，你把俺说成是天才了！

五兵啊，我还有一个办法，我可以把生活中的东西一个个教给他，像大门啊，吃饭啊各种菜啊，一样一样的教给她。

爷爷，你怎么教我不管，东西我买到了，你怎么教那就是你的事了！

行了，行了，先不说了，问下你妈几点回来，咱好一起吃饺子！

春柳，我今天教你打电话，过来！

哥，什么是电话啊？

你过来不就知道了吗？

王兵坐到沙发上，指着小茶几上的一个四方的东西，这个，就是电话。

认得数字不？就是123456789？

我认得，那几个洋字码我认得！

那好，这是我妈办公室的电话，你来打，问我妈几点回来？

哥，我不会啊!

王兵把话筒拿起来，指着电话号码本，让春柳念电话号码。

春柳磕磕巴巴的念了一遍。

还行，你还认得这几个数，不过，你要看好，这个电话上的6和9要分清了，尾巴在上的是6，尾巴在下的是9！

哥，哪里有尾巴啊！

唉，我怎么说呢，这样说吧，就拿你的头发辫子来比一下吧，头上扎辫子是6，倒过来的是9，这样能明白了吧！

你这样说我就明白了，怎么长的一样，还要反个个呢？

那不是你操心的事，来，按电话号码！

哥，怎么按？

我来教你！王兵接过春柳的一个右手指头，一个一个数字按数，按完了，电话连了线了，电话那头李医生说话了，王兵说，妈，我现在教春柳给你打电话呢，你给她说两句，一会挂了让她自己给你打，来，春柳，过来给俺妈说两句话。

春柳吓的往后退，俺不敢！

过来，什么敢不敢的，俺妈经给你说话！

俺听说电会电人的！

王兵听了哭笑不得，把电话往自己身上到处放，看，看，电到我了没有！过来，没事的，不要怕，很简单的！再不过来，我可要拉你过来了！

哥，俺试试！春柳手发抖，慢慢的接过电话，放在耳边。不知道怎么办。

你给俺妈说话啊，叫啊！

哥，叫什么？

叫妈！不对不对，叫姨，你都把我给气死了，你怕什么啊，不过电的。

春柳吗？电话那头说话了。

你是谁？春柳懵了，俺找俺姨，你是哪个？

春柳啊，我就是你姨啊！

哥，她说她是俺姨，俺姨怎么在这里面？她不在医院吗？

我的天哪，你先放下电话，我给你好好说下！

你在这边，有这个电话，我妈在那边也有一个电话，你这边把号码拨过去，她那边收到了，就去电话响起来，她只要人在屋里，她就能听的到，她就会拿起电话来听。如果不是她接，你就说，你找李医生，别人就会给你说，我帮你去叫他或者问你是哪一个，你就说你是哪一个，人家会说，我一会给她说，让她给你回个电话给你。那你就不要再打了，我妈知道了，他就会打回来，问你什么事？

哥，你这么一说，我有点懂了，姨怎么打到咱家呢？

她自己家的电话她能不知道吗？她给你一样，拨打过来就行了！来，再试一次，我看着你打。先把电话拿起来，放到耳朵边，按数，6和9分清不要按反了。

春柳一步一步按着王兵说的做。

电话通了没有，我听一下。

王兵拿过来听了一下，行，通了，一会那么会有人说喂的！你接着听！

果然，那边传来了一个声音，喂，哪位啊？

哥，她问是哪位？

你就说你是春柳。

俺是春柳，你是哪个？

我的妈啊，你给哪个打的电话不知道啊？王兵哭笑不得。

春柳，我是你李姨，有什么事啊？

李姨，俺是春柳，你什么时候回来吃饭，俺包的饺子。

那我六点到家吧，没办的事了吧？

哥，俺姨问俺没有别的事了吧？

给她说，没事了！

姨，没事了，！

那好，我挂电话了！

她说，她挂电话了！

王兵接过来一听，对方已挂线了。

你看好，挂电话一定要挂好它，不然，外面的电话打不进来。会了没有？

不太会！春柳实话实说。

明天，到了这个时候，还是你打，我不信你就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