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你说忠伯能将贞姨留下来吗?”
“叮当叮当……”
莫问又拔了一颗野蕨丢进一旁的竹篓里。
“你也觉得能?”
“叮当叮当……”
“嗯,我也觉得能。”
“叮当叮当……”
暴雨过后的山间静谧无声,莫问想着心事不由走神,一不小心踩到松软的泥土上,脚下一滑,整个人蓦地失了重心,直直往路沿滚去。
“啊!”
电光火石间,小白猛的倾斜着身体朝她扑来,似乎想要将她推往相反的方向,哪知被她手里的铁杖挡了一下,意外地扑了个空!
“唲——”
坠落的岩边坡度不大,奈何没有灌木阻挡,慌乱中她抓了一把草,却在瞬间又被连根拔起,丝毫没能减缓滚落的速度;好不容易被一棵生长在崖边泥石缝处树木稍稍拦下,奈何她被摔得懵了圈,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咔咔”几声,那手臂粗细的树似乎又因她撞击的劲头过足而生生与泥土分离,轰然倒下!
“咚!”
“咚!”
“唔——”
“啊——!”
落地时,莫问隐约听见不远处似有重物落地的声音,与此同时还有一声低沉压抑的闷哼声。
揉揉摔懵的脑袋,难不成刚才那棵树上还有个人?!
她正要起身查看,一个白影突地跃到身前。
“嗷,嗷——”小白摇着尾巴小跑几步停在她面前。
“唔……小白?嘶……小白,你怎么样?伤到哪没?”莫问双手反撑着地面坐了起来,也不顾自己的伤,抬手就往小白身上摸去。
“汪,汪。”小白抖动两下,忽然上蹿下跳,来回跑动。
相处多年,莫问自然知道它的意思。
知它无事,不安的心略微放下,“小白。”
“嗷,嗷——”小白摇着尾巴小跑几步停在她面前,见她浑身都是伤口,好几处还有血迹,低低呜咽一声,忙凑近舔舐,细致而轻柔。
“我没事。”
其实这种情况她以前和小白来采药时也经常发生,她不在意的想:幸好刚下过雨,泥土松软,只是些皮外伤,几株绿升麻便可。
“小白,你去探探路,看看怎么去山洞……不行,龙蕨草……药篓还在上面!小白,你看看怎么上去。”
“汪,汪,汪。”
“去吧。”
铃铛声越来越远,四周一片寂静,莫问听着粗重的呼吸声才想起之前的动静。
静思片刻,摸出玄铁,按了按钮,撑着它站起身。
虽然伤的不重,毕竟在山地翻滚折腾了许久,浑身的酸痛还是令她冷抽了一口气。
清风吹起她散乱的长发,铁杖点地,她走了几步,便停在原地,似在思索什么。
“你怎么样了……没事吧?”
山谷寂静无声。
难道是晕过去了?
想到这里,她又朝前走了几步,握着铁杖的手忽的一滞一缩。
“喂,醒醒……”
地上躺着一人,那人惨白着一张脸,没有丝毫血色,纵横交错的伤口布满全身,没有一处完好,身上多处刀伤剑伤,破碎的黑衫被血水浸得湿哒哒的。
莫问不小心碰到他的身体,满手都是黏稠的血水……
铁锈般刺鼻的味道,手里的粘液……
莫问脸色凝重,眉头越蹙越深,凝伫诊脉良久,才喃喃道:“心脉虚浮无力……还中了毒……如此衰败之象……”
◇◇◇◇◇
离魄浮浮沉沉昏迷了许久,虽然他睁不开眼,动不了身,却依旧知道自己活着。
因为每隔段时间就有一根根冰冷的东西刺进各处穴位,所到之处疼痛异常,简直生不如死!每每快熬不住的时候,一只微凉的手又轻轻握住他的手。
长久的混沌之后,离魄的知觉终于慢慢恢复,迷糊中感觉到身边有人,似乎还有淡淡的药香。
离魄昏昏沉沉地睁开了眼,不知是光线太暗,还是伤痛遗症,他的视线不甚清晰,只隐隐觉得有人在查看他的伤势,身子甫一动,一阵刺骨的痛感立刻从胸口蔓延开来,疼得他冷汗涔涔,随即猛烈地咳了起来。
“你醒了!”这是个年轻女子的声音,清澈动听,似山间泉水般清粼,让人倍感舒适。
“你……我……”干哑的喉咙用尽全力也只不过发出一声耳语般的声音。
“别急着说话。”
离魄急促地呼吸了好长一段时间,抬目只看见一截湛蓝的裙摆,胸口的刺痛涣散了他的视线,片刻又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一个身着湛蓝衣裙的纤柔女子,歪着脖子盯着一旁,手里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汤药发怔,似乎正为什么发愁。
湛蓝?昏迷前的情形浮光掠影般自脑中掠过。
离魄转动着有些僵硬的眼珠子,望向坐在几步之外的女子,忍不住想张口说话。
“咳……咳……”
下一秒他的脉搏便被人扣住,片刻后又被放下。
“躺这么久了,起来喝药吧。”
离魄双手撑地,想坐起来,双脚挣扎着就要坐起来,只是之前的那番动作已让他筋疲力尽,身子颤抖两下,猛地往后倒去。如此这般尝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成功,反倒将他体内的淤血呛了好几口出来。
“嘶——”
离魄蹙眉就势仰头,只见明月悬于空中,周边繁星闪烁。
女子似没瞧见他眼里的颓然,静默的望着他的方向,不知想着什么。
过了片刻才开口,道:“需要我扶你吗?”
离魄阖了下眼,“有劳了。”
女子闻言半跪到地上,左手握住他的左臂,右手若有似无的顺着他的左臂往上扶住他的脑袋,只见她右手手臂轻轻朝下一探,他的脖颈便落进她的臂弯中。
她整个身体微微朝前倾着,左右手相互配合着,一拉一推,才将他扶了起来。
“怎么样?”
离魄喘了好一阵才平息下来,“无碍,多谢姑娘。”
久未说话,他的声音异常嘶哑难听。
女子侧过身,慢动作一般地端起碗,双手谨慎地朝前缓缓推出,“给。”
她的手干净修长,指节分明,不似普通女子的手那般清秀细腻,微微有些粗糙,手背上青紫交加,还有几条深浅大小不一的伤口。
离魄面无表情地接过药碗,咕噜咕噜三两口喝完药,感激之言尚在唇齿之间,就听那女子问:“我要替你施针,你想坐着还是躺着?”
“……坐着。”
女子静默片刻,又道:“你的毒已侵入五脏六腑,还受这么重的伤,你确定你能坐着捱到施完针?”
“嗯。”离魄点头。
女子闻言,也不多言,掏出一个随身携带的折叠布袋,摆到地上。
“衣衫解开。”
离魄应了声就要脱衣,才发现身上的衣服并非自己的,他抬目瞥了眼低头摆弄银针的女子,漫不经心地问:
“此处可还有旁人?”
“没有……怎么?你需要帮忙?”
离魄似被她坦然自若的语气惊到,仔细打量了她一会儿,才将脱下的衣服放到一旁的空地上。
“不用,我已经……咳……好了。”
女子抬头,一脸严肃,“手给我。”
离魄依言伸出手去,却不知这女子忒大胆。
竟然沿着他的手臂,直直拂上他的锁骨,就在纤细而粗糙的手指即将往下继续探去的时候,他猛地抬手格住了她的手,蹙着眉头,轻唤了声:“姑娘。”
“……?”如墨似漆的双眸略显呆滞地望着他,似有不懂。
四目相对,他不由一呆,迟疑了一下才小声提醒道:“男女有别。”
女子的手被他抓得生疼,挣扎着想抽出,却被他抓得更紧。
细眉微皱,“我在救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