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时分,倦意正浓。
莫问打着瞌睡,她的头鸡啄米一样上下点着,身子歪歪扭扭。每次将要倒下之时,总能稳住。
离魄见状,不动声色地靠拢几分。
山里昼夜温差大,莫问缩着肩膀,哆嗦两下凭借着本能,迷迷糊糊地往身旁凑了凑。
温暖的触感围上来,睡梦中莫问甚至来不及喟叹一声,脑袋一歪,沉沉地睡了过去。
黑眸深深,落在怀郑
篝火在她的脸上闪动,精致的五官泛着光,莫问的脸很,秀气的眉毛,高挺的鼻梁,尖尖的下巴。
远离尘世,怀里人褪去哀森漠,睡颜宁静安然。
这一切都太过祥和,他从来没有见过的祥和。
忽地有什么垂落下来,离魄心头一跳,手腕闪电般地一翻,轻松接住。触手柔软冰凉,意识到什么,指尖一抖,掌心莫名开始出汗。
感觉手被握住,睡梦中莫问轻轻动了动,见没挣开,迷糊地嘟囔了句什么,朝前蜷动几下,又睡着了。
木柴静静燃烧,偶尔发出两声“噼啪”爆响。
大手握着手,离魄似被茹了穴,僵着身体将莫问半包着抱在怀里。
黑夜定格,幽深的眸底渐渐露出一丝别样情绪。
手不自觉的缓缓抬起,抚过她的眉,她的鼻,她的唇,最后停留在紧闭的眼睑上……不知想到了什么,离魄忽然咧嘴无声地笑了。
那笑容转瞬即逝,却直达眼底。
夜幕渐褪,晨曦初露,树林里鸟鸣之声传入耳中,十分清新好似能洗净一夜的深沉与黑暗。
莫问歪着身子睡了一宿,脖子有些发麻,她抬手想揉揉,结果发现一只手被握着。
握着她的手掌很大,很暖。
两人离得很近,莫问稍稍抬头就感受到他的呼吸。
耳根有点热,莫问低头听了会他的呼吸频率,猜测他应该刚睡着不久。
不想惊扰对方,屏住呼吸,莫问缓缓抽出手,想悄然离开。
“唔,亮了?”
离魄的觉很浅,莫问刚一动他便醒了。
“……”猫着身体想要逃离的人猛然一僵。
离魄睡眼惺,像没有注意到莫问一样,无比自然地松开手臂。
“你坐会,我去烧热水。”
他的声音嘶哑低沉,语气并非不容置疑,莫问张张嘴,并没有出声反驳。
“……”
离魄走远了一段距离才回过头,瞥见她还一个人傻傻地坐在那,嘴角不由微微一翘,弧度得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
隔着远远的距离,离魄忽然垂头闭眼,感受着胸腔内完全不受他控制的猛烈跳动的感觉。
以前不是没有认知,只是,现在他却是那么清清楚楚的意识到。
他对莫问……
离魄一离开,温暖骤失。
莫问搓了搓脸,难道他把温度也带走了?
垂下眼帘,揉揉发麻的胳膊、脖子。在一片长久的沉默之后,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轻哼,莫问一惊,竟忘了里面还有一个伤患。
摸出铁杖,凭着那哼唧声和记忆,莫问大致判断出方向,走进茅屋。
得了解药,经过一夜,钩吻胸口上的伤已无性命之忧了。
“她怎么样了?”
听出是卫风的声音,莫问密长的睫毛扇动两下没有搭话,手里有条不紊地拔着银针。
片刻所有银针收回,“你出去了?”
卫风瞥了眼外面的包子馒头,不禁撩起衣袖闻了闻,声嘀咕:“没沾到身上啊?”
“山里有露水,你身上带着外面的湿气。”
卫风先是一怔,随即明白过来。
“姑娘真是慧……”
卫风的话还未完,便被屋外离魄硬生生的截断了去。
“卫风。”
卫风回应一声,忙跑了出去。
亮光已吞噬了所有黑暗,外面白茫茫一片。
“公子。”
离魄扫了眼里屋,“好了?”
好了?……什么好了?卫风不明所以,抬头。
朝着他的视线看去,落在莫问身上,卫风恍然。
“应该是好了吧,我刚出来时,姑娘正收银针。”
离魄淡淡“嗯”了一声,继续擦拭手中的魑魄。
瞅着被离魄擦得程亮的剑,卫风眉头一皱,心底直泛嘀咕。
嗯……然后呢?
“以后在她面前言辞谨慎些。”
卫风一愣,言辞谨慎?言辞
绞尽脑汁开始回忆,他的言辞何时不严谨了
半晌后……卫风蓦地醒悟过来。
公子刚刚叫他时他正要夸赞莫姑娘有一双“慧眼”。
慧……眼!
卫风一拍脑门,暗骂自己一声死蠢!
对于卫风这一系列举动,离魄没有半点反应。
举起剑比划两下,看了看,淡淡道:“你回暗夜阁查查唐门和阿问有何关联。”
倏忽间卫风忆起那日和公子在蜀中撞见的一幕。
他和公子正要去找莫问,却在蜀中碰见苏木和忠伯,见他们神色冲冲,不由暗自跟了上去。
忠伯一边走,一边道:“公子,你把药给老奴,我潜进去偷解药。”
听到解药二字,再想两饶身份,卫风立刻想到一个人。
难道他们是在给她寻解药
思索至此,卫风下意识地看向身旁之人。只见离魄眉心紧蹙,似在思索什么。
那边苏木脚步不停,“忠伯知道那解药长什么模样?”
这话听在忠伯耳里很是熟悉,忠伯一时想不起来在那听过,却也忍不住反驳。
“你可以……”
“我也不知道!”苏木紧抿嘴角,脸色沉郁,好像正与谁斗气一般。
“……”忠伯被他一语噎住。
盯着那头银白看了半晌,想起那夜两饶交谈,忠伯不免一叹。
他也只是查到那绝世尘烟来自唐门而已……
思及此,忠伯一时顿足,伫立原地,瞪大眼望着苏木,满脸着急。
欲言又止,想点什么来安慰他,但想到莫问时日无多,又什么都不出了。
事关莫问生死,接下来两人都陷入沉默,再没就此过一句话。
是夜,蜀中已陷入沉睡中,空气一片沉寂。
苏木换上夜行衣,在忠伯的带引下,两人很快融入夜色中,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客栈。
房顶上离魄与卫风对视一眼,双足在瓦片上轻轻一点,身子顿时腾在半空,无声地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