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颖与楚国安乐郡主一见如故,亲如姐妹。本王深觉幸事,今日允收安乐郡主玉轻颜为义女,请诸位见证。”唐世王一番官方的话落下,底下的宾客虽有诧异者众多,但也并无多少异议。
一则,这是唐世王府的家事,与他们没多大关系。二则,收为义女着实不算什么稀奇事儿,玉轻颜还是楚国的郡主,有了这层关系,于邦交有益无害。
因此,众人都是司空见惯的模样,齐声道着恭喜。
唐世王看着众宾客笑了笑。
“那轻颜便随着容颖一起进祠堂吧。”唐世王伸出臂弯,任楼容颖和玉轻颜揽上他的胳膊。
楼若羌扶额长叹,她这个兄长,一直觉得玉轻颜流落在外,没能在唐世王府长大是个遗憾。
今日这样的机会,当然是不会放手的。
唐世王府向来想做便做,不愿意看世饶脸色,但如此显赫的地位,又怎么能做到真正的不问民意呢?
“王爷,这……不太好吧?”肯定还是有人要提出异议的,这个人不能太过位高权重,但也不能太过人微言轻。
所以,御史台的谏臣是最好的选择。
收为义女,那是义女。
世人重祖先,所以收义女鲜少有真正进祠堂跪拜的。
尤其是唐世王府这般世代重血脉的嫡族,能进祠堂的女子除了楼容颖也就是楼若羌了。
玉轻颜与唐世王府有什么关系,旁人也许不会什么,但一旦允入祠堂,那与楼容颖的地位便无二差了。
以唐世王府在封国举重若轻的位置,这并不是一件事儿。
唐世王问道:“你们不是方才都在恭贺本王喜得爱女吗?本王带女儿进祠堂难道不是喜上加喜?”
御史台的谏臣有苦不出,唐世王胡搅蛮缠的本领那也是一流的。更何况,这事儿本来也是他们刚刚有言在先。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唐世王领着楼容颖和玉轻颜进了祠堂。
楼若羌自然是需要留下来善后的。
唐世王府,祠堂。
祠堂布置的很简单,收拾的也很干净。最上方的牌匾上写着唐世王楼鸣,旁边是王妃。在同一排摆放的是一本家谱中的玉书页,竖直而立,写的是唐世王府唐惜郡主楼圣倾。
再往下,是扣下的牌匾与家谱页。
唐世王上前翻起来,牌匾上房渡着金色的玉辉飘带,昭示着人未亡,不再归。
不足为外壤。
牌匾之上,是唐世王楼夜与唐世王妃郁溪茜。
而另一边的玉页之上,则是唐娴郡主的署名,被计入族谱。
唐世王府的每一个人,在出生或者入楼家之日起,便有牌匾或玉页立于祠堂。
亡人列传,未亡人以飘带渡之。
意为有根。
所以最下方,是一方牌匾以及两方玉页,牌匾飘带之下,是楼濬的名姓。
玉页之下,一个署名是唐桐郡主楼容颖。
另一个,则是唐言郡主楼容城。
“封国元和一十四年,十月初八。唐世王府三代传,独得双女儿身,至此,一人婚,一人归。”唐世王沉沉的声音落下,眉眼坚毅而不屈,道:“兄长独女,幼时远离,今日幸归。”
玉轻颜没有经历过这样郑重的仪式,但她知道这对唐世王意味着什么。
她曾经不信鬼神,在寺庙之中,神佛之前,在信男信女虔诚地祷告声中,她从未弯下过双膝。
但她对神佛心存善念与敬畏。
她无求,但总有人求。
然而今日,这一方的地之间,她第一次跪在柔软的蒲团之上,不为信奉,只为尊敬。
她面前,是一份血缘的纽带。
玉轻颜起身之后,唐世王才看着楼容颖,又转回头,依旧是不高的声音,“我之独女,今日及笄,同时许婚。”
楼容颖在玉轻颜刚刚跪过的蒲团上跪下,神情虔诚地长拜。
她虽然性子跳脱,也不信神佛,但于祭祖之上,向来虔诚。
唐世王在她们俩个都起身之后,才取过焚香,插入香炉之中的时候,似是叹息,似是祈愿,“子别无所求,只望阿濬平平安安,身边这两个女孩儿顺顺遂遂,一生无忧。”
“走吧。”唐世王今日是特意带她们俩进来祭祖,就连白倾墨都被撇在了一边,没有进来。
长汀门。
在唐世王带着玉轻颜和楼容颖进去的时候,楼若羌和唐世王妃就已经操办好了接下来的加笄礼。
“及笄之年着束发,加三笄。第一笄,由长辈授,意重仁爱与期颐。”楼若羌微微笑着牵起唇角,掷地有声。
唐世王微微退了一步,将妻子让至前方,“都儿行千里母担忧,颖儿这一笄,不该是你之外的人来。”
唐世王妃眼眶微微湿润,谁都知晓,今日是楼容颖的及笄礼,是她十五岁的生辰,却也是她即将离她千里之外的标志。
她一生俩个女儿,雪妍希的那一笄,她此生已无缘。加诸在楼容颖发间的这一只长簪,倾注的,却是两份祝愿。
楼容颖一身温柔颜色,眉目如画,初初长成,唐世王妃亲手将发簪别在她空无一物的青丝间,笑着道:“阿娘总算等到了这一日。”
等到了你长大的这一日。
等到了你即将穿上嫁衣,一身幸福的模样。
这一日,她已经期许良久。
楼若羌拂去眼角不甚明显的水意,自从入宫,许多年,她都已经不曾红过眼。
“第二笄,平辈予,为祝愿及期许,多有兄姊加诸,意为兄友弟恭,姊妹情深。”
玉轻颜刚想转头去看白倾墨,就已经被他一把推了出去。
玉轻颜眨了眨眼睛,虽然她的确想为楼容颖加笄,但是另一方面,她还是觉得应该让给白倾墨。
一会儿,她还可以亲手为楼容颖披上嫁衣。
白倾墨回给她一个意味不明的笑,玉轻颜一时没有想明白。
但也没有时间容她细想,从袖中取出准备好的发簪,她走到楼容颖跟前,将它别在发尾。
色泽清新而暖枫,唯一的取胜点大概在于这是她亲手打磨的一只发簪。
寄意深远,惟愿安然。
楼容颖抬起头,冲她莞尔一笑,霎时眉欢眼笑。
“第三笄,为宾客至,意味隽永而流光,为祈福意,百岁善意积于此。”楼若羌出最后一句话,含笑看着楼容颖。
然后稍稍退让开了身子。
她的身后,仿若闲庭散步般走出一位俊极雅极的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