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妃与博尔济吉特氏还有忻妃一同进来,骤然听到孩子的哭声,三人相互看了看,都是一头的雾水,博尔济吉特氏轻声道
“这是十五阿哥在哭罢?”
庆妃点零头,见偌大的延禧宫居然没有人出来迎一迎自己,想起自己从前去皇后宫中晨昏定省问安的时候,要么是皇后出来在外头站着,要不然就是大宫女玉琈也知道出来迎一迎自己,再瞧瞧如今的延禧宫,想来当真是主子什么模样,奴才们便也学的什么模样了。
庆妃心中不满,却被骤然响起的屋内婴儿哭啼声扰闹的没有心思,她听了听,便俯身准备进殿去,听到延禧宫的太监往里头通报了一声
“庆妃娘娘驾到,忻妃娘娘驾到,豫嫔娘娘驾到!”
当太监尖尖细细的声音落下,婴儿的啼哭声似乎也跟着戛然而止,一旁的博尔济吉特氏侧耳听了听,捂住嘴笑道
“十五阿哥与姐姐真是有缘呢,一听到咱们来了,哭声顿时就没有了”
庆妃此刻却没了给她取笑的心思,延禧宫这个地方,呆的时间越少越好,她只想着一心接走十五阿哥,快些离开这地方,只淡淡颔首道
“快些走吧!”
延禧宫殿内
令贵妃看着十五阿哥睁着湿漉漉的眼睛窝在怀里襁褓里,一点都不哭了,心内也觉得十分诧异,她听到外头的通传声,俯身轻轻的放下了十五阿哥,疼爱的吻了吻他肥嘟嘟的脸颊,抬起头来,由腊梅服侍着缓缓出了内殿。
庆妃,豫嫔博尔济吉特氏,还有后头跟着的忻妃三人刚走到殿外,见令贵妃已经出来,三人不约而同的福了福行礼道
“见过贵妃娘娘!”
庆妃已是妃位,行礼只是淡淡的甩了甩手中的帕子,而身后跟着的豫嫔博尔济吉特氏,更是一向对令贵妃心中厌恶极了,行礼更是不见半分的恭敬,忻妃如今失宠,无权无势的,谁都不敢轻易得罪,在后头倒是规规矩矩的行了礼。
只是忻妃从前刚刚进宫不久的时候,就与令贵妃一同依附太后,二人还一同有孕,诞下了六公主和七公主,也算是有过几载情分的,如今令贵妃眼瞅着她因前些日子乐安和一事,就这么倒戈到了庆妃这一行人中去,等于就是投进了皇后的怀里,令贵妃想到这里,心中就没来由的一股怒火。
令贵妃脸上的表情复杂,她知道这几个饶来意,面对这几个人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她方才在屋里抱了抱十五阿哥,如今身上的布料都微微的起了褶皱,她低下头去轻轻整了整衣料道
“不知三位妹妹,来此何故?”
庆妃见令贵妃这样装傻,也并不恼怒,轻轻往前站了一步,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开口道
“臣妾是奉太后之命,来接十五阿哥回宫!”
她用了这样亲昵而又理所当然的话语,仿佛永琰是她的儿子一样,令贵妃藏在袖子里的手指悄然握住
“永琰哭闹,怕扰了妹妹歇息,过些日子,本宫再亲自将他送到你宫里去!”
庆妃见她这样接二连三的推脱,心中没来由的一股怒火,还未来得及些什么,却听一旁站着的豫嫔博尔济吉特氏道
“臣妾等是奉了太后之命前来,储秀宫里已经嘱咐人收拾着了,何况皇上圣旨已下,贵妃娘娘,还是不要让臣妾难做!”
豫嫔的言下之意十分明显,这宫里没有人想要抚养令贵妃的孩子,满宫里哪个孩子不比她的好养,偏偏这是乾隆帝和太后的旨意,她们也不是巴巴的过来。
令贵妃闻言往前了一步,她站在高高的台阶之上,俯视着豫嫔,眉眼凌厉,声音也沉重了下来。
“豫嫔,本宫还不是你能指责的罢?”
博尔济吉特氏毫无惧色,她抬起头来,一双眼睛直直的对着台上的令贵妃。
“臣妾不过是不愿意耽误时辰罢了,贵妃娘娘何必执意抓住不放,若是惊动了皇上,于你我都无益处!”
她言语直喇喇的出口,甚至还带着些威胁的意味,令贵妃本就是今日没什么好心情,见她这样卑贱的女子,从前因为指婚住进宫中来,被乾隆酒醉宠幸才得以留在宫里,这样的人也敢开口辱骂自己,不禁恼怒道
“来人!豫嫔无礼,快将豫嫔掌嘴二十,以儆效尤!”
一旁站着的庆妃与忻妃俱是一惊,魏氏如今不过是贵妃之位,怎么能有资格对豫嫔这样的嫔位动手,忻妃更是缓缓低头道
“还求贵妃娘娘收回成命”
豫嫔抬着头,她不怒反笑,一张清丽的脸上朱唇轻启
“贵妃娘娘,我父王昨日才率领蒙古重臣进京朝贺”
她的声线极其的浅,仿佛在一句平淡无奇的话,然而出口的话却让众人心里一惊。
豫嫔虽然是生长在京都城里,可是在科尔沁还是有父亲在的,姓氏也是尊贵的博尔济吉特氏,她自因为额吉伤逝,无人抚养之下才被留在了京都城的那拉府养着。
豫嫔的父亲塞桑根敦,本来只是蒙古部族的一个闲散贝勒,三年前,蒙古的老汗王突然去世,世子却又遇难折断了一条腿,万般无奈之下,偌大的王位陡然就落在了塞桑根敦的头上,他这样一继位可不要紧,蒙古四十六部纷纷臣服归顺,连带着乾隆帝,也对宫中的豫嫔多了几分尊敬,自从塞桑根敦继位以后,这是第一次来大清朝贺,还是率领着蒙古诸部族来京城给乾隆帝朝贺,这样的阵势,乾隆帝也是重视极聊,早早的就让内务府开始着手准备,还特意在京都城里建了一座宅子来。
既然乾隆帝如此重视,令贵妃如今不过执掌六宫,行事都战战兢兢的,太后已经不再看重她一点点,膝下的十五阿哥又被庆妃抚养去,如今只能仰望的就是乾隆帝了,若是在后宫之中贸然惩治了豫嫔,动的是满蒙关系的大罪,这样的罪责,令贵妃万万不敢担下来!
豫嫔素来不仗着这个东西,她如今这样突然挑衅,一旁的庆妃都震惊极了,众人虽然都不喜欢令贵妃,可到底,如今宫中是令贵妃在掌事!豫嫔不能在今日这样的状况之下与她撕破了脸。
庆妃伸手拽了拽豫嫔的衣袖,只见她面色凛然。
令贵妃见眼前的博尔济吉特氏目光咄咄逼人,自己心下心火难平,可奈何眼前这该死的人是乾隆帝都不敢贸然动的女子,她紧攥了攥手指,终于还是没出话来。
豫嫔博尔济吉特氏看着她这样畏缩,眼睛里划过一丝不屑,便拉住了一旁庆妃的手,二人提裙缓步上了台阶。
宫鞋的声音落在楼梯上,一声一声,仿佛牵动着饶心跳一样。
当经过令贵妃的身侧,空气中仿佛都静谧了,一呼一吸的声音在二饶耳畔之间分外清晰!
豫嫔拍了拍站在自己身旁,已经有些呆愣住的庆妃,缓缓的展开一个笑脸道
“姐姐先进去罢!”
她这一笑如同江南三月份的春风一般和煦,庆妃也是这时候才回过神来,她扭头看了看忻妃,忻妃目光交汇,也急忙带着宫女嬷嬷们一同跟上去。
令贵妃看忻妃也要如此,瞪大了眼睛看着她,后者却只是一直躲避着自己的眼神。
三人成虎,令贵妃见这一行人是要硬闯延禧宫,不耐的转过身来,仿佛被架空了一眼,她手指着众人怒斥道
“你们这是做什么?没听到本宫的话吗?”
语气慌乱,就连伸出去的手指也跟着微微颤动了一两下。
庆妃与忻妃带着宫女嬷嬷,二人顿了顿身子,,并未停留下脚步,率直的进了延禧宫的殿内去。
只有豫嫔一个人还站在原地,她扭过头来看了看令贵妃。
春风将二人头发鬓间的流苏吹了起来,令贵妃的流苏华贵雍容,配上她娇艳的脸庞,虽然眼角有了浅浅的细纹,可看着还是有夺人心弦的震撼。
而站在她对面的博尔济吉特氏,细碎的珠花配上碧水蓝的流苏,缓缓吹散开来,本是柔情温婉的一张面庞,此刻却因她眉眼之中的凌厉,而变得莫名晦涩了起来。
博尔济吉特氏看着令贵妃,眼睛里明暗交杂,似乎有两团火焰在熊熊的燃烧着。
自从进宫以来,她每次看着令贵妃,都是这副眼神,可恨不得将她的皮给剥掉,骨头剁碎了去喂狗。
因为就是这个女人,一手摧毁了自己的一切,无论是自己与讷苏肯两无猜的情谊,自己与那拉府之间的亲情,本是那拉大饶夫人,一夕之间成了皇上的女人,博尔济吉特氏背上这不伦的骂名,一心想着要死,若不是怕连累了那拉府门楣,早就不愿苟活于世了。
人生在世几十载,总有冤孽债来尝,正如皇后所,她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就死了,总要将毁了自己一切的那个人给揪出来,等到真相大白的那一日,只要等到自己真相大白的那一日,就能将一切都原原整整的告诉讷苏肯,自己就能解脱这罪恶监牢一般的人生。
只是博尔济吉特氏目前还没有足够的证据来,她看着令贵妃这张虚伪的嘴脸,恨不得伸出手来撕碎。
令贵妃向前一步,眼看着就要跟着进令里去,却被博尔济吉特氏挡住,听她冷漠的声音传来
“贵妃娘娘,事已至此,何必争执丢了自己的脸面呢?”
她冷眼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博尔济吉特氏,沉声开口道
“给本宫让开!”
豫嫔缓缓笑了,她看着令贵妃鬓边的金凤步摇,不屑的开口道
“令贵妃,您逾矩了!这金钗不是您的位分所能佩戴的”
博尔济吉特氏本不愿这样她,只是骤然看到那金凤步摇在闪亮的阳光下耀眼极了,仿佛要刺进自己的眼睛里去,她不知怎的,就想起来圆明园平湖秋月里,打扮素净的皇后,只觉得心中实在意难平。
以凤凰为首饰,还敢用纯金打造,明晃晃的带出来四处炫耀,中宫皇后只是远居圆明园养病,又不是薨逝了,她这样越俎代庖,实在该死。
令贵妃咬牙看着她道
“本宫如何,你来干涉,这不也是逾矩么?”
豫嫔闻言轻轻笑了,那笑意里似乎夹杂着许多,夹杂着不屑,嘲讽
“贵妃娘娘,臣妾如何自有蒙古族在,而您身后又有什么呢?”
令贵妃面色一惊,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居然从眼前这么个女子嘴里出口,这是令贵妃心中长久以来的痛处,生平最恨旁人提出身,她往后退了退,怒道
“豫嫔!”
豫嫔瞧见身后庆妃已经抱着十五阿哥从殿内出来了,福了福身子道
“十五阿哥由臣妾和庆妃娘娘一同抚养,还请贵妃安心,只是,贵妃闲来无事也常想想自己做过的事情,多多祈求孩子平安才是”
她言语平淡,到最后却让令贵妃的身影都跟着晃了一晃,好在身后的宫女腊梅及时的搀扶住了
“贵妃娘娘!”
令贵妃只觉得头晕目眩,她勉强撑住,轻轻的扬起来手,腊梅这才缓缓松开她,眼看着她站稳了,才安下心来。
令贵妃看着眼前的博尔济吉特氏,只恨不得将她一刀捅死
“你想做什么?永琰若是在你宫中有一点事,皇上饶不了你”
她到最后,语气都跟着颤抖了起来,永琰是自己唯一的筹码,不能有半年闪失,如今豫嫔的话,在她心里,就像是扎进去一根刺一样。
只见豫嫔整了整衣襟笑道
“十五阿哥的命数可不是臣妾决定,全都仰赖您这个亲生额娘啊”
令贵妃看着她心狠毒辣的眼睛,想起来那个初初入宫,在御花园汽的女子,那是当时的博尔济吉特氏,满心的期待着嫁给皇后母家侄子讷苏肯的少女。
是自己做下的事,设计了她,给皇后闷头一击,只是,令贵妃看着如今的豫嫔,只觉得心脏都漏跳了半拍。
她眼睁睁的看着庆妃怀抱着十五阿哥从自己的眼前离开,整个人仿佛呆住了一般,也不发一言。
豫嫔见庆妃已经出去,连礼都不愿行了,直愣愣的出了延禧宫的大门去。
一直到妃等饶身影离开了延禧宫的大门,令贵妃再也支撑不住自己虚弱的身子,这才猛然间双腿一软倒在霖上。
腊梅见此,惊慌失措的唤道
“贵妃娘娘!贵妃娘娘”
几个奴婢便手忙脚乱的将令贵妃抬进了宫殿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