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十二
“小二!来壶热酒,再要一盘牛肉。”
时间已是正午,李道松坐在潼城中的一家客栈里,那老者正坐在他对面,闭眼宁神中,三只猴子蹲在他身旁。
“二位客官,您久等了!”
店小二将酒肉放到桌上,李道松满上两碗,喝下一碗润了润嗓子,问:“老人家,您这计划行得通吗?”
“放心,年轻人,要这方法不行的话,我还有备用方案。”老者压低声音,不慌不忙地说:“我早已探明,刘斌宠爱的小妾喜欢看戏法表演,我们这猴戏定能引他上钩!”
李道松不可置否地点点头,他这猴戏确实精彩,这三只猴子似能听懂人言一般,逗得围观的平民百姓哈哈大笑,不一会儿名声就已经传遍整座城池,昨天一天便赚得盆满钵满,李道松今天也是忙活了一早上,现在才歇息片刻。
两人一边吃一边随意地聊天,桌上的肉还没吃完,就有一位客人来到了二人的桌旁。李道松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那是一名身着盔甲的士兵,在桌旁抱拳弯腰,恭敬地问:“请问二位就是在闹市中表演猴戏的人吗?”
听见这话,老者眼睛打开一条缝,上下打量了一番面前的士兵,慢悠悠地回道:“没错,正是在下,这位兵爷有何贵干?”
“我家将军想请老人家您到府上去表演一手猴戏,赏钱一定不会亏待您老的,所以还望您赏脸前去一趟。”
“哦,是么。”老者拿起一杯茶,淡淡地抿上一口,问:“你家将军是哪位?”
“这城里也只有一位将军,就是刘斌刘将军。”
“那好吧。”老者捋了捋花白的胡须,说:“那我们等一会儿就到府上露一手吧,不过这个说好的赏钱嘛……”
“老人家您就放心吧,不会亏待您的。”说罢,那士兵从怀中掏出一袋银子,扔到桌子上,发出“哗啦”一声,“如果表演精彩的话,将军可是重重有赏的。”
李道松拿起银子,在手中掂了掂,说:“好,我们会去的,去向你的将军汇报吧。现在先我们先吃点东西休息一下,等下午再登门拜访。”
“好,那请二位下午务必准时到来。”
士兵显然是松了一口气,看来那刘斌将军没少给他压力,估计是下死命令了,一定要请他们来表演。
等二人酒足饭饱后,老者沉默了一阵,突然开口说:“现在说这个有些晚了,但我们去刘斌宅子里表演,兵卒绝对不会少。等会杀了刘斌后,我们该如何全身而退呢?”
李道松从怀中拿出一个白色的圆丸,放在桌面上说:“我带了一些烟雾弹,我们得手之后可以用这个来掩护我们撤退,翻院子外墙离开的话生还的几率很大。但您老这腿脚,会不会…”
“不碍事,别看我这幅样子,但跑跳起来可是一点都不输你们年轻人的。”
“哼,也是啊。”
李道松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随后二人又商讨了一阵待会行动的细节,然后这才赶去刘斌的府上。来到刘府门前,门前有两名士兵在站岗,他们显然早已收到了命令,其中一人看了看老者以及围在他身边的三只猴子,什么也没说便打开门,说:“管家的刚才吩咐过了,二位就是耍猴人吧,里面请,我带路领你们去后花园那吧。”
“那就有劳这位兵爷了。”
李道松做了个请的手势,二人跟着那位卫兵一同绕过正堂,踏上鹅卵石路,来到了后院。远远地李道松就见到了那刘斌将军,生得肥头大耳,一看就是酒囊饭袋之辈。后者此时正搂着自己的小妾坐在亭子中,面前的大理石桌面上摆满了清酒、果脯、蜜枣。亭子的前面搭建了一个戏台,但就这做工来看估计是刚刚才临时搭建起来的吧。
两人跟着领路的卫兵来到亭子下,卫兵对刘斌将军抱拳说:“这两位就是耍猴人了。”
“草民萧明,李如柏,拜见刘将军。”
老者与李道松对着面前的刘斌报出了自己的姓名,毫无疑问,二人报的都是假名。李道松稍稍抬头,盯着坐在亭子中的刘斌,此时后者已经喝得连话都快说不清了,搂着他宠爱的小妾结结巴巴地说:“是...么,那...好,你们就...露一手吧。如果...让我的爱妾满...意了,本将军...重重有赏。”
见刘斌这般醉态,李道松心里暗自好笑,那魏忠柏是瞎了眼吗?找谁不好,找了这么个花天酒地的废物,就凭这人,能成事才怪呢!
老者从怀中掏出了笛子,抵在嘴边,一段悠扬婉转的笛声霎时间散布在花园中,听得人如痴如醉。在这笛声中,三只猴子开始跳起了舞,它们开始模仿人的动作,时而如刚出生的婴儿般嚎啕大哭,时而又步履蹒跚,宛如年迈的老人……刘斌怀中的小妾看得连连叫好。
看到自己的爱妾如此高兴,刘斌也哈哈大笑了起来,但显然他对现在这些表演不甚满意,他想再看一些更刺激的,于是便开口问:“老人家,你这猴...还有什么...厉害的...额...绝活吗?”
老者微微一笑,回道:“当然有了,将军。刚才那些只不过是些雕虫小技,我这猴子最擅长的呀,那当然还是……杀人!”
话音刚落,笛声骤变,短促而刺耳的笛声顿时刺激着在场的每一个人,在那笛声中饱含的可不是爱与和平,而是令人不寒而栗的杀意。听见这笛声的人无不变色,那三只猴子也立马露出了凶狠的目光以及尖锐的爪子。
那刘斌坐在亭子里,醉醺醺的大脑还未想通这句话的含义时,就见一只猴子突然蹿到桌上,蹬上了他的脸上,两只爪子直接将他的眼珠挖了出来,扔进嘴里嚼碎吞下了肚;第二只跳到大理石的桌面上,来了一记黑虎掏心,把他的心脏掏出来扔到了亭外;最后一只从底下钻了上来,双脚站在他的大腿上,两只利爪直接把他的老二捏了个稀巴烂。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李道松,他从怀中掏出大量烟雾弹,向四面八方甩去,然后那位小妾被刘斌的惨状吓得发出了嘶声裂肺的惊叫声,这叫声响彻了整个刘府,甚至连街外的人都听见了惨叫声。
紧接着李道松扔出的烟雾弹在四周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霎时间大量浓密的白雾笼罩住了几乎整个院子。李道松抓着老者的手臂,扭头就往最近的院墙处跑,那三只猴子见状也连忙跟了上来。
在这浓雾里谁也看不见谁,李道松见前方出现了一模模糊糊的人影,当即“嘿!”的叫了一声。那人影显然被李道松这一下吓得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李道松抓住了右手,一个过肩摔把他摔倒在地,顺带还拿走了对方手中的刀。
接下来的路程便顺利的多了,一片迷雾中,谁也没有发现他们的踪迹,估计这帮傻子还在白烟中瞎折腾吧,但烟雾弹也快要散去了,他们必须得赶快才行。
二人来到墙根下,李道松先将老者托上了墙头,然后自己再爬了上去,那三只猴子就更不必说了,身手矫健地一下就蹿上了墙。
这二人三猴翻过围墙,急匆匆赶到客栈,领回了马,趁着刘斌遇害的消息还未传到城门,驾马从城西门冲了出去,逃之夭夭。
出了潼城,见身后没有追兵跟来,两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回到老者的屋中,那老者摆出了酒菜,二人三猴饱餐了一顿。随后,李道松开口问:“老先生,今后你有什么打算吗?”
“我?”老者笑了笑,回道:“这你就不用担心我来,他们不能拿我怎么样。”
听罢,李道松轻哼一声,讽道:“是啊,毕竟你也不是住在这的,脸也是易容的,要查到你基本是不可能。”
“嚯,看出来了么,小看你了啊。”
那老者脸上的表情有些吃惊,然后便撕下了胡须,揭下了脸上的假皮,又脱掉了白色的假发,露出了一副健壮的面容,抱拳赔礼道:“在下钱猴子,不知阁下是如何看出的。”
李道松呵呵一笑,说:“你这扮相是很像老人了,但你的一举一动都不像一个老人,无论是走路的步伐、还是看人的眼神,都完全像是一个青年人。”
“原来如此,受教了,看来下次得好好注意一下老人是怎么走路的才行。”
“所以呢,你又是为何要杀刘斌呢?还有这房子原本的主人呢,你不会把他们给……”
“当然不是了。”钱猴子笑了笑,给桌上的两个空碗盛满酒,“我花了点钱让这家人先暂时租借给我罢了,至于为何嘛...受人之托,是谁就不方便明说了。那...李前辈这般好武功,又是为何要来取刘斌的性命呢。”
“受人之托,我也不方便明说。”
“哈哈,和我一样的理由么。”钱猴子喝下碗中的酒,沉思片刻后说:“我们会来暗杀刘斌,虽受不同的人所委托,但我有一种预感,他们派我们来的理由是一样的。”
“是么,那你知道些什么?”
李道松昂起头喝酒,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双手撑着下巴的钱猴子,后者沉默良久,然后才开口说:“我听说,刘斌有谋反之心。”
“是么,也许是吧。”
“你的回答有些含糊不清啊。”钱猴子盯着李道松的脸颊,试图抓到后者的破绽,但后者并没有随他的愿。
于是钱猴子便放弃了这个打算,伸了伸懒腰说:“不过算了,我猜你肯定也是受了京城里哪位高官的委托来的吧,这些麻烦事就让京城的大人们去苦恼吧,我只要回去领赏就足够了。晚安,李前辈,日后有缘再见吧。”
“嗯,晚安。”
嘴上说着晚安,但李道松躺在床上也只是处于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中,正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鬼知道那钱猴子会不会因为自己的身份暴露了而对他下杀手。单是一个钱猴子的话他自然不会放在眼里,但他身边那三只猴子可不得了,纵使是他,也没有把握能稳胜这一人三猴。
等天亮后,李道松从床上爬起来,那钱猴子与他那三只猴子都已不见了踪影,李道松轻哼一声,也离开了这里,回京城向皇帝复命去了。